文学|冯骥才:我喜欢做的事情里有一点悲壮感( 二 )


中青报·中青网:你觉得自己的画室还缺点儿啥?
冯骥才:挺好 , 什么都不缺 。 我老师的画室里 , 有楠木的书架 , 散发着独特的幽香 , 挂着轴画 , 摆着绿植 , 很优美;现在的画室更像车间 。 我在书里写了两个画家的画室 , 一个是吴冠中 , 很小只有十几平方米 , 一个是韩美林 , 很大 , 共同点是全是画 , 画室是干活儿的地方 。
中青报·中青网:为了抢救民间文化遗产 , 你曾经卖画筹款 。
冯骥才:首先 , 卖画救不了民间文化 。 那么大一个中国 , 那么多文化遗产 , 凭我卖的那些钱能起什么作用呢?可能有一个作用 , 就是唤起人们对这个问题的思考 。 当时卖完画 , 有一种“家徒四壁”的感觉 。 后来我说了一句话 , 我喜欢做的事情里有一点悲壮感 。 我把我的心交给大地了 。
中青报·中青网:那现在你是回到了文学吗?
冯骥才:从写作的意义上 , 我曾经和文学阔别了20年 , 但是我不会离开文学 。 在做民间文化遗产抢救的时候 , 我经常会有文学的冲动和想象 。 文学想象最多的时候 , 就是在大地上奔跑的时候 。 特别是晚上坐在汽车里 , 听着音乐 , 好几个小时 , 文学想象就忽然出来了 。
但那时候我不可能写 , 没时间 。 有时候看到同辈作家或者年轻人出新书 , 我有一点苦涩 , 觉得没法做自己热爱的东西 。 但也只有“一点” , 因为我知道我做的事情太重要了 , 必做不可 。
我这辈子既然跟文化遗产保护捆绑在一起 , 是永远不会松绑的 , 只是没有体力再继续 。 如果让我回到60岁有体力的时候 , 我还是要放下小说 。 现在文化遗产仍存在大量问题 , 不断出现新的困境 , 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做 。
中青报·中青网:《多瑙河峡谷》中的5篇小说 , 在真切的现实中引入了梦幻、奇幻、奇遇等因素 , “亦真亦幻” , 是你之前没有过的风格 。 你是如何保持这种创作热情的?
冯骥才:对文学的热情是天性 , 搞文学的人 , 当对生活有热情的时候 , 必须要用文字来表达 。 比如 , 写《木佛》的时候 , 我换了一个角度 , 不是以人写物 , 而是以物写人 , 以木佛的自述为叙述视角 。
现在我和以前有一点不同 。 以前更希望和读者一块儿认识生活 , 现在我觉得文学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使命 , 就是留下审美的形象和对时代的思考 。 一个好的艺术家要影响一个时代的精神 , 特别是审美的精神 。
有人问我 , 有什么写作计划?我就没什么计划 , 写作是一种快乐的创造 , 过去20年生活的积累太多了 , 我止不住地一篇一篇地写 。
中青报·中青网:你的创作有变化 , 那有什么是不变的?
冯骥才:我坚持一点 , 要把文学写成艺术品 , 所谓艺术品 , 就是有审美价值的 。 我还坚持小说家的语言——不管写的时候多么激情澎湃 , 小说的语言最终应该是精当的 。 这也是中国文学的传统 , 在中国文学史上 , 最先成熟的是诗 , 然后是散文 , 而诗歌给文学最大的影响就是语言 。 写《俗世奇人》的时候 , 我写得很快 , 但改的遍数很多 , 语言不行 , 我不敢放手 。
中青报·中青网:你祖籍浙江宁波 , 你的父母是怎样的人 , 他们对你有什么影响?
冯骥才:我母亲是山东济宁人 , 这个地方的特点又文又武 。 文 , 是孔子和孟子的故乡 , 武 , 有水泊梁山 , 是当年武松鲁智深活跃的地方 。 我父亲是宁波人 , 家族从唐代以来就是文人 。 山东人的阳刚 , 浙江人的细腻 , 两种文化对我都有影响 。 影响不是几句话的事儿 , 是刻在骨子里的精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