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介|豆瓣7.9的东亚影片,为什么被奥斯卡青睐?( 三 )


细想起来 , 电影《驾驶我的车》里至少内嵌了三出同时上演、彼此生成的戏剧 。 除了《万尼亚舅舅》以及家福夫妻之间的种种假戏真做之外 , 还有妻子向两个不同的男人所口述的充满阴鸷哥特气息的假想之戏 。
龙介|豆瓣7.9的东亚影片,为什么被奥斯卡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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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槻听到的版本当中 , 行凶的女孩最终走向监控摄像头 , 一遍一遍地复述“人是我杀的” 。 在这场同样偶发于车厢内密闭空间的遭遇当中 , 家福无处可逃地撞上了妻子的谎言 。 这个谎言的冲击力甚至要强于性事上的外遇 。 “人是我杀的” , “人是我杀的”…… , 妻子留给高槻的这一行谶语中透露出无所畏惧的决绝 。
如果说在此之前 , 通过交代幼子夭亡的细节 , 观众有可能会不自觉地认定小音在丧亲之痛的影响下转而纵欲 。 那么这一版本的剧本则彻底瓦解了这种男性中心主义的猜测 。
在滨口龙介的镜头中 , 萨博轿车不再是一个大号的睡袋 。 它曾经是家福借以逃避生活逼问的一个虚拟的恋物空间 , 环境整洁、性能良好、操控自如 , 甚至没有烟味 。 也正因为如此 , 在目睹了妻子在沙发上与高槻颠倒云雨之后 , 也只有车是唯一的逃生通道 。
【龙介|豆瓣7.9的东亚影片,为什么被奥斯卡青睐?】因为眼疾而不得不交出的驾驶权 , 既是躯体意义上的停滞 , 也是梦境大厦将倾的起点 。 还是那句话 , 电影中的红色萨博像是充满反讽的诅咒 , 渡利和高槻 , 这两个侵入车体内部的外来人 , 最终撕碎了家福幻想中的岁月静好 。
03.
“驾驶我的车”
与小说相比 , 滨口龙介的文本再创作强化甚至改写了“车”的象征意义 。
所谓“驾驶” , 不仅仅是寻找一个换挡平稳、侧方停车熟练的代驾司机 , 而是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决定权交付出去 , 任其驶向更不确定的无何有乡 。
电影中的妻子死于突发心疾 , 殒命当日正是夫妻二人约好要回家“谈谈”的最终摊牌 。 家福驱车在街上游荡 , 最终耽误了与妻子的见面 , 也间接地造成了妻子的死亡 。 与小说中的癌症相比 , 电影里的死亡更猝不及防 , 所遗留的对话和交往空间更狭窄 , 死亡的阴影也因此而更为浓郁且难以化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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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春树擅长描写死亡 , 但仅就《驾驶我的车》而言 , 他反倒在“死”这个问题上过于潦草 。
不但妻子的死如此 , 渡利母亲的死亦如此 。 以至于如果吹毛求疵的话 , 我们完全有理由怀疑:一个陪伴自己妻子缓慢走向死亡但却始终未能开口畅谈心中郁结的男人 , 凭什么仅靠他人的酒后之言和一个乡下小姑娘的平稳驾驶就能心安理得地睡个好觉?
电影《驾驶我的车》唯一的“俗套”就在于滨口龙介不会满足主角以一种后现代的态度沉沉睡去 。 他要叫醒他 , 逼他直面自己的逃避和懦弱 , 叫醒的方法则是重新回到死亡的现场 。
所以 , 渡利母亲的死 , 以及幼年时母亲身上诡异的双重人格就成为整个文本机关能够运作的机括 。
与家福一样 , 面无表情 , 人狠话不多的渡利内心也潜藏着一个巨大的遗憾 。 这个遗憾同样与死亡相关:当灾难发生时 , 她一人逃生 , 未对废墟中的母亲施以援手 。 或者说 , 她虽未主动终结母亲的性命 , 但却任由母亲在孤立无援中命赴黄泉 。
同样是死者生前某些行径的“受害者” , 同样对死者的殒命负有间接责任 , 电影中的家福和渡利构成了更为均衡的对偶关系 , 谁也不依附于谁 , 但却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