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讽|达伯霍瓦拉评《低级趣味》︱经受嘲笑的考验( 三 )


正如《低级趣味》( Uncivil Mirth)的作者罗斯·卡罗尔(Ross Carroll)所指出的 , 即使是那些与沙夫茨伯里同样认可嘲讽价值的写作者 , 也面临着一个明显的问题 。 讽刺可以给人以启迪 , 但它同样可以迅速地使公共言论变得粗俗 , 尤其是当它未能落地的时候 。 随之而生的是一种尴尬的平衡 。 例如 , 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Mary Wollstonecraft)在谴责她的对手的言论与文字包含轻蔑的同时 , 她自己也在嘲笑他们 。 她在《为人类权利辩护》(1790年)中抨击了埃德蒙·伯克的刻薄 , 同时也取笑他“幼稚的敏感”和脆弱的“神经系统” 。 沃斯通克拉夫特相信 , 鄙视比自己低下的人是不对的 , 但“有尊严的”嘲弄可以揭开上层阶级的伪装 。
1713年沙夫茨伯里去世后的几年内 , 伯纳德·曼德维尔(Bernard Mandeville)认为“嘲笑的适当对象”并非恶行本身 , 而是关于恶行的道德主张 , 他攻击沙夫茨伯里是个伪善者 , 认为沙夫茨伯里对自然社会性的幻想“只会滋生寄生虫” , “使一个人蠢到觉得僧侣生活也是享受” 。 亚当·斯密断言 , 在《常识》一书中 , “没有哪一段话能让我们发笑” 。 沃斯通克拉夫特钦佩沙夫茨伯里的思想 , 但无法忍受“他做作的膨胀期”和“炫耀文字” 。 她怀疑沙夫茨伯里“在头脑里编织着那些狂想曲时 , 其实内心毫无波澜” 。 到了1800年 , 沙夫茨伯里关于嘲笑的理论已经无人提起 。
《低级趣味》包含了很多有趣的观察和深思熟虑的阐释 , 但并无半分玩笑 。 对于将十八世纪与当下之间建立联系 , 卡罗尔持谨慎态度 , 但沙夫茨伯里、休谟和沃斯通克拉夫特所面临的困境与我们这个属于新媒体、言论攻讦、以及成为商业化娱乐的政治的时代有明显相似之处 。 大多数十九世纪的观察家认为 , 民主政体比其他形式的政府更缺乏乐趣 。 托克维尔写道 , 在贵族社会中 , “人们可以自由地让自己在喧嚣的欢愉中爆发出来” 。 即使在专制制度下 , 也偶尔会出现“疯狂的笑声” 。 但民主国家的公民总是很严肃 , 因为他们掌有权力 。 关于清醒的政治的优越之处 , 他可能是正确的 。 正如卡罗尔所指出 , “小丑们开始爬上权力的阶梯” , 绝不是一个好兆头 。
(本文英文原文刊于2021年12月16日《伦敦书评》 , 获作者授权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