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体|CODA自述:聋人家庭中听力健全的孩子,我们的身份危机( 二 )


由于文化差异、思维行为习惯的差异 , 聋人被听人社会逐渐边缘化 , 那么CODA就经常作为聋人与听人之间矛盾协调、沟通的纽带 , 他们会被两个世界的不同文化同时拉扯 , 常会感到筋疲力尽 。 尤其是在面对家里的听人亲戚时 , 他们不理解聋人父母的行为习惯 , 聋人父母也无法理解听人亲戚的种种行为 , CODA经常会为他们之间的矛盾冲突进行调节 , 从鸡毛蒜皮的小事到家里的重大决策无一不牵扯着CODA的精力 。
CODA作为天生的传译员 , 似乎一生下来就有着翻译和为家庭发声的使命 , 这通常会给CODA带来很大的心理压力 , 尤其是年纪比较小的CODA , 一些超出孩子认知范围的词汇很难准确翻译出来 , 当难以完成翻译任务时 , 面对聋人父母会让CODA感到沮丧和巨大的压力 。 当翻译内容涉及成人话题时 , 也会让年纪较小的CODA感到尴尬与不适 。 从小帮助聋人父母进行翻译和外界交流的CODA在保护父母 , 甚至是与外界争吵时会倍感压力 , 他们通常会感觉自己是没有童年、青春期、叛逆期的 , 他们要承担比其他正常孩子更大的压力 , 心思会更细腻、更容易患得患失 , 甚至会对自己进行“道德绑架” 。
在聋人家庭中 , CODA通常扮演着一个照顾者的角色 , 他们不仅是儿女 , 大多数时间也扮演着“父母”的角色 , 担起了家庭中的大大小小的责任 , 例如家庭日常决策、大件商品购买 , 作为长子长女帮助聋人父母照顾兄弟姐妹 , 亦或是当聋人父母面对听人的歧视、霸凌、或者面临交通危险时 , 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绷紧保护父母的那根弦 。 就像影片中父亲说“她不是宝宝 , 她从来没当过宝宝” , 作为家庭的照顾者 , CODA经常会感觉自己是成人 , 而不是孩子 。 即使在年幼的年纪 , CODA自己甚至他们的聋人父母也会很自然地认为照顾父母、照顾家庭是CODA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
在影片中 , Ruby一直在帮助家里打理生意 , 与人商谈价格 , 当发现哥哥在独立处理渔获被人恶意压价时 , 主动上前争论;母亲害怕Ruby考上大学后离开他们……看到这些 , 有些观众评论道这些剧情有些失实 , 就像影片中哥哥说的“我们这家人在你出生之前都好好的” 。 那么 , 为什么离了Ruby就不行呢?她没出生之前 , 他们家就不打渔了吗?
其实这个剧情是聋人家庭再写实不过的日常生活了 。 确实在CODA出生之前聋人自己的日子过的也是好好的 , 但是他们更多的是被排挤到社会边缘 , 他们被迫地沉浸在自己的聋人世界 , 但是聋人也渴望能够融入到听人主导的主流社会中 , 他们也渴望在社会中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 有人能够认真倾听他们的诉求亦或是他们也渴望能够为社会做些什么 。 所以当CODA出生之后 , 聋人父母会对CODA产生近乎“变态的”过度依赖 , 他们依赖CODA作为自己联系听人世界、参与社会的桥梁 。 这种过度依赖同样也会影响到 CODA 的心理健康发展 , 会迫使CODA过早地成熟 。
二、主流社会亟需改进的“残障观”
CODA如何认识自身文化身份的冲突决定着其面对生活、社会的状态 。 作为主流社会的参与者 , CODA要了解并以积极的心态认同自己的双语双文化优势 , 正确认识聋、听两个世界 , 并在其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
在中国的大多数聋人家庭中 , 无论是亲友、CODA , 还是聋人父母都缺乏对自己聋人家庭的正确认识 , 他们几乎都认为聋人家庭是有缺陷的 , 是需要别人帮助的可怜的“弱者” 。 这种错误的认知导致CODA群体中大概有这样几种情况:
【群体|CODA自述:聋人家庭中听力健全的孩子,我们的身份危机】一些CODA从小就被长辈人为地将自己与聋人父母分开 , 由祖父母或其他亲友教养 。 家中亲友、长辈认为聋人父母无法照料孩子 , 亦或担心聋人父母的手语影响孩子的语言习得 , 认为孩子和父母一样使用手语是丢人的事情 。 这类CODA通常手语能力很弱 , 受聋人文化影响较小 , 很难产生同理心 , 当面对需要帮助的聋人父母时 , 他们通常心有余而力不足 , 难以解决父母所面对的困难 。 由他人代养对于CODA的成长既是助力也是阻力 , 一方面确实是有利于CODA融入听人世界 , 但是另一方面会使他们与聋人父母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大 , 难以认知自己的CODA身份以及得天独厚的语言优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