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重奏|《荒原》百年|张定浩:纪念一种属于诗人的能力( 二 )


具体到文章写法上 , 面向过去的分类对比和判断是艾略特在批评文章中常用的手段 , 那么它产生的效果 , 就是一种全景式的恢弘视野和如临其境的现场感 , 像被大天使引领着飞越长空 。
四重奏|《荒原》百年|张定浩:纪念一种属于诗人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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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四重奏》
澎湃新闻:在《荒原》中是否已能感受到艾略特想复兴某种古典主义?
张定浩:最初读《荒原》的时候倒是没有这种感受 , 因为这首诗已经被文学史描述成一个现代性的开端作品 , 读的时候完全不会和古典主义联系起来 , 这个要等日后读到他自己的诗论才能明白 。
澎湃新闻:前面你说《四个四重奏》比《荒原》更亲切一点 , 那是一个更加坚定和受过淬炼的艾略特 。 “受过淬炼的艾略特”与写《荒原》时的艾略特有何不同?“淬炼”后的具体表征在哪里?
张定浩:在《荒原》背后 , 是一段年轻时草率结成的不幸婚姻 。 他不爱妻子薇薇安 , 而当她意识到这一点之后 , 她开始用自身的病痛和依恋炙烤他的良心 , 而他也既温和又阴暗地纵容这样的炙烤 , 直到这颗心变得坚硬、荒凉 。 而就诞生于这样的心境中 , 用艾略特自己的话说 , 是“时不时把自己切成小块 , 看哪块碎片能发出芽来” , 而用他的传记作者戈登的话说 , “艾略特毕生创作的最关键处就在于如何将令人发狂的心境转化为普遍的戏剧冲突” 。 这是独独属于艺术家的自我拯救 。
而《四个四重奏》则诞生于中年之后爱的慰藉和净化 。 在这部杰作中 , 每一段诗行都好似人生 , 是自足的 , 既有其可以讲述的困厄 , 又有其不可讲述的 , 这多重的困厄像烈火一样锻造着诗行 , 也锻造人 , 直到这些诗行变得轻盈又无限 , 像干燥的风 , 像雷霆的声音 , 它们停留在流逝的河流上方 , 是一缸玫瑰花瓣上搅起的尘灰 , 或保持一种无解的胶着状态 , 像大多数于无声无息处摇晃着宇宙的真生命 。 而他隐秘的恋人艾米莉·黑尔就站在这首不朽长诗的背后 , 静默地分享他创造的内核 , “光明的中心” 。
四重奏|《荒原》百年|张定浩:纪念一种属于诗人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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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德尔·戈登《T. S. 艾略特传》
澎湃新闻:但《荒原》依然对你 , 还有你这一代中国诗人产生了影响?
张定浩:这我很难回答 , 我没有观察过 。 我只能说对我而言 , 这些翻译诗歌影响我的都是一些具体的句子 , 具体的碎片 。 可能这次是这句 , 下次是那句 。 或者说是一种语调 。 但就整体而言 , 《荒原》是不可模仿的 , 模仿的结果都会很糟糕 。 可以学习的 , 是琢磨一下艾略特如何从各种渠道非常大胆地汲取一些坚实的意象和画面 , 乃至声音 。
澎湃新闻:为什么说是不可模仿的?与其他中西方的经典诗作相比 , 它的“不可模仿性”在哪里?
张定浩:每部经典诗作都是不可模仿的 。 在《荒原》背后不仅仅有他感受到的普遍的时代性 , 还有唯独属于他个人的情感经验 , 后者才是任何抒情诗的起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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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略特 摄于1933年 视觉中国资料图
澎湃新闻:今年四月 , 不少人开始引用“四月是最残忍的月份”。 你怎么看待这部长诗与当下的关系?当我们纪念艾略特 , 纪念《荒原》 , 我们在纪念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