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的乡愁就是世界 , ”史航说 , “像那豆一样 , 他不知道自己对北京在不在乎 , 他到了芝加哥才会想起来 。 ”
书面语中没心没肺的闲笔
关于石一枫的语言 , 李洱认为 , “石一枫能够把口语和书面语融合在一起来写 , 因为是第三人称叙述 , 他讲故事的时候又必须跳脱出来分析故事 , 分析人物心理 , 当他分析人物心理的时候也是书面语、普通话和北京口语之间的结合 。 ”
“石一枫写小说的时候 , 跟老舍不一样 , 老舍是贴着人物写 , 石一枫跟人物是分离的 , 你要审视他 。 你这个语言不是北京话加普通话 , 是京味的某种改制 。 ”李洱说 。
史航认为 , 石一枫的入情入理在于他会多一点闲心的刻画 , “比如那豆把经理脑袋开了一片 , 但是他那个没正形儿的爸爸那三刀 , 调侃说:那血滋滋往外喷 , 这是一条鲸鱼啊 。 一般人遇上这样的事情 , 要么关心受伤的人 , 要么关心儿子 , 这两个他都不关心 , 他关心鲸鱼 , 这种没心没肺的闲笔恰恰是北京人说话的方式 。 ”
小说中 , 那豆回忆爷爷的一段描写就很好地体现了石一枫这种语言的特性:
“就这么你一句 , 我一句 , 八哥一句 , 太阳也由红变白 , 照散了环岛上方的薄雾 , 照出了远处立交桥下丰沛起来的车流 。 不多时 , 那车流又渐渐停滞了 , 开始了这片地方每天长达十几个小时的拥堵 。 环岛四周的地铁站口也拥出人来 , 有时候那豆想 , 瞧这些人那乌泱乌泱的架势 , 真说明他像新闻里说的 , 生活在一个泱泱大国 。 而这景象也说明时间差不多了 , 于是他站起身来 , 对爷爷说:‘那您歇着 , 我上班儿去了 。 ’爷爷就说:‘小猴儿崽子 , 跪安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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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早已被整个地球所裹挟
李敬泽说 , “在我们的记忆中 , 一个爷爷和一个孙子 , 不是一般的情感 , 而是真正两个完整的生命 , 同时也带着世界观、带着价值观推动下的小说很少见 。 ”
“主人公爷爷死了之后 , 爷爷的骨灰就成了‘不存在的存在’ , 他的骨灰甚至可以当成第一人物 , 他一开始很快就去世了 , 但是所有故事都是因为他的骨灰 , 以及这个骨灰里装的这个人生前所负载的各种各样的文化气息 , 他的传统、他的老理儿、他的面子 , 构成这部小说的内核 。 ”李洱说 。
在《十月》的访谈中 , 石一枫谈到《漂洋过海来看你》的构思过程时说:“我喜欢看一些老前辈自有一套话术 , 爱把天下事说成他们村的事 , 想的是气候协定或贸易战 , 讲的是打谷场上的一场奸情 , 或丢了两只鸡的傻二舅 。 吃碗看锅 , 胸怀世界 。 而对我这个年纪的人而言 , 还有一种潜意识 , 那就是我们的生活早已被整个儿地球所裹挟 , 你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 , 都没有了吃碗看锅的距离感 。 这种裹挟有时令我们幻觉登上天下之巅 , 有时又让我们自怨自艾地舔舐伤口 , 而我们也需要将其过程与机理呈现出来 。 ”
带着这样的思考 , 尽管《漂洋过海来送你》这本小说以幽默为底色 , 但也内蕴着一种庄严 , 如书中写:
“被弹了一脑崩儿 , 那豆如梦初醒 , 又恍若隔世 。 小时候这样 , 现在也如此:当他一激灵 , 首先要重新确定自己在世界上的位置 , 又过了好一会儿 , 他似乎才记起爷爷已经‘薨’了 , 自己正在前往墓地去送爷爷 。 他还记得 , 自己刚才想到了悲哀与虚无 , 想到了世事如烟 。 又一晃神 , 他却看到眼前弥漫着货真价实的烟雾——那烟雾是灰白色的 , 厚实而浩大 , 铺天盖地在车窗之外翻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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