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的故事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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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区考克在电影界声名太大 , 文名反而不彰 。
刘非烈的代表作短篇小说《喇叭手》 , 写两个吹喇叭的乐手 , 都没有固定职业 , 靠打零工维持生活 。 打零工?需要解释一下吗?办丧事的人家 , 把棺材运到墓地埋葬 , 雇一个乐队沿途吹打 , 乐队人手不够的时候 , 要临时请队外的乐手帮忙 。
在刘非烈笔下 , 这两个喇叭手一连多天没有收入了 , 这天好不容易有丧家来找他们 , 这个家庭也穷 , 为了节省开支 , 只请这两个喇叭手组成二人乐队 , 完成葬礼 。
出殡 , 也就是把棺材抬出去的这一天 , “二人乐队”领先 , 路上景况凄凉 , 他们吹奏得却格外起劲 , 好像走上了专用的御道 , 显示自尊 。 走着走着 , 对面来了一个大乐队 , 一家大财主也在出殡 , 彼此交臂而过 。 他们的乐队制服鲜明 , 诸般乐器齐全 , 乐声震耳 , 有钱的人办事威风 , 大乐队的声音把小乐队的声音吞没了 , 两个喇叭手完全听不见自己的吹奏了!
可是这两个人毫不气馁 , 其中一个对他的伙伴说:“吹吧 , 死人会听见的!”这句话调门儿拔高 , 境界提升 , 读者精神一振 , 这“一振”就是欣赏 。
由《喇叭手》想到当年有女子乐队 , 队员一律由少女担任 。 有一个女学生没学过任何乐器 , 靠关系混进乐队吹洋号 , 在九支洋号的掩护下赚些学费 。 内行人看出破绽 , 如果她是真的 , 她在吹奏洋号之后上唇会起泡 , 否则她就是假的 。 观人于微 , 言之有趣 , 趣味就是欣赏 。 由此联想 , 在好莱坞伊利亚·卡赞导演的一部片子里 , 影星马龙·白兰度在火车站旁边对他的女朋友诉说内心的秘密 , 适逢列车鸣笛而过 , 观众只听见尖锐刺耳的噪音 , 只看见那女孩惊恐的眼神 。 这个情节很震撼 。
无声可以产生无色 。 海洋深处 , 深到某个程度 , 没有光线 , 依然有鱼 , 依然鱼吃鱼 。 有一些鱼全身很黑很黑 , 自然界前所未有的黑 , “打着手电筒找不到的黑” , 让别的鱼找不到它 , 也吃不到它 , 这叫“保护色” 。 于是在西班牙一位小说家的笔下 , 渔人穿上黑色的潜水装备 , 去捕那黑色的鱼 。 黑色可以产生黑色 , 于是一群人穿上黑色的衣服 , 夜半深入黑色的森林 , 去射杀一只猫头鹰 。 黑 , 帮助了你 , 也妨碍了你 , 帮助了你 , 也限制了你 , 读小说的乐趣 , 就在咀嚼这些情节的滋味 , 恍然如见芸芸众生忙忙碌碌 , 智之所及不过是发现了一处黑海洋或黑森林 , 力之所能不过是捕几条黑鱼或者猎一只黑鸟 。
黑也可以产生白色 , 滑雪的场所是一片白色世界 , 滑雪的人要穿颜色鲜艳的衣服使别人容易识别 。 有一个性格特别的人偏要白衣白裤 , 他觉得白衣滑雪可以享受新的刺激 。 他滑得飞快 , 顺着地势飞起 , 可是没有落下来 , 以后再也没有人看见他 。 羽化登仙?这个情节有神怪的趣味 。
白色也可以产生白色 , 博物馆向一位画家买画 , 画家送去一张白纸 , 他说“我作画不用颜料” 。 诗人周鼎的名作《一具空空的白》 , 舞台上躺着一具尸体 , 法医和警官来了 , 查出这个人名叫周鼎 。 他们找来抬尸的工人 , 想把这个“周鼎”抬进殡仪馆 , 不料无论如何抬不起来 。 最后周鼎的小女儿跑来 , 拾起一根草绳 , 在绳的一端结成一个环形 , 牵引周鼎在舞台上绕圈子 。 其实从头到尾舞台上没有周鼎的尸体 , 没有周鼎的影子 , 小女孩绕圈子 , 拖着“一具空空的白” 。 不要问后事如何 , 情节只是故事的一部分 , 未必一定要圆满自足 , 但是要使读者兴味盎然 , 反复玩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