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就为自己写下挽歌,陶渊明是咋想的?(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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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篇以“酒”作为结尾 , 次篇就从酒入笔 。
入殓后 , 他们拿来了春酒祭奠“我” , 但我却再也喝不到了:
“在昔无酒饮 , 今但湛空觞 。 春醪生浮蚁 , 何时更能尝?”?
“生前贫困没酒喝 , 今天祭奠我的桌案上面 , 虽然摆着酒杯 , 春酒清香 , 泛起细小的泡沫 , 但我什么时候能再品尝到呢?”
“昔在高堂寝 , 今宿荒草乡 。 ”
“活着的时候 , 我每天睡在屋子里 , 现在就要睡到荒郊野外了 。 ”
随即以亡者的感受 , 自然地过渡到尾篇出殡的画面 。
“我”马上就要离开 , 灵柩路过荒草和瑟瑟白杨 , 亲友们要送“我”出殡了:
“荒草何茫茫 , 白杨亦萧萧 。 严霜九月中 , 送我出远郊 。 四面无人居 , 高坟正嶣峣 。 马为仰天鸣 , 风为自萧条 。 幽室一已闭 , 千年不复朝 。 ”
“在严寒的九月 , 亲友们送我到到遥远荒芜的郊外 , 四周寂寞没有人烟 , 高高的坟墓无比凄凉 。 ”
“马在嘶吼 , 风在呜咽 。 幽室的门一旦关闭 , 哪怕是千年也很难再开启了 。 ”
......
陶渊明将葬礼中收殓、祭奠、出殡、送葬以及入棺的场景分成三章 , 首尾相连 , 在我们眼前描绘出了一个充满连续性与画面感的丧葬过程 。
另外 , 回看整个丧葬过程 , 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情?
那就是 , 从始至终 , 陶渊明都是以第一人称“我”描述死亡后的各种场景和感受 , 将临场感与代入感直接拉满 。
有听觉:
“娇儿索父啼 , 良友抚我哭 。 ”
入殓时 , “我”听见孩子要找父亲啼哭 , 听见好友在灵柩前的哭声 。
有味觉:
“春醪生浮蚁 , 何时更能尝?”
祭奠时 , 春酒在我面前泛出清香 , 但“我”却无法品尝 。
还有视觉:
“严霜九月中 , 送我出远郊 。 四面无人居 , 高坟正嶣峣 。 ”
严寒的九月 , 亲人送“我”到到遥远荒芜的郊外 , 四周寂寞没有人烟 , 高高的坟墓无比凄凉 。
但是 , 这种以亡者的口吻描述死后的场景 , 其实并不是陶渊明的“专利” 。
在西晋著名书法家陆机的九首挽歌中 , 就曾出现过六次以第一人称“我”进行自叹的描写 。
|活着就为自己写下挽歌,陶渊明是咋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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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机
《挽歌诗三首》其三:“人往有返岁 , 我行无归年”
“活着的人出行总有回来的时候 , 我这一去却再无返乡之时 。 ”
《挽歌辞》:“念我平生时 , 人道多拘役 。 ”
“回想我这一生的时间 , 做人总是受到强迫和约束 。 ”
但陶渊明和陆机的差别在于 , 陆机的挽歌 , 在叙述的过程中 , 除了第一人称 , 还会混合出现第二与第三人称 , 有时是“子” , 有时是“彼” 。
《挽歌诗三首》其一:“按辔遵长薄 , 送子长夜台 。 呼子子不闻 , 泣子子不知 。 ”
《庶人挽歌辞》:“念彼平生时 。 延宾陟此帏 。 ”
但在陶渊明的挽歌里 , “我”是整个丧葬过程的主体 , 甚至在每一个环节中都传达出亡者的感受和态度 。
“我”听到 , 看到 , 也闻到......
我想也就是为什么他的挽歌更能轻而易举地将我们拉进去 , 留下来 。
但如果仅仅只是连贯+代入感强 , 那《拟挽歌辞》在2000多年的时间里被称为“巅峰” , 看起来似乎有点牵强 。
其实在李泽厚的评价中 , 还有这么一句话:“这里有一种深刻的悲哀 , 但又是一种大彻大悟的哀伤 。 它以一种极为冷静的眼光去看人生的生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