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今天,我们换一个视角了解沈从文,重建近代中国的记忆( 三 )


沈从文|今天,我们换一个视角了解沈从文,重建近代中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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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笔下“无呆相” 。 《景德传灯录》有一则禅宗公案:庞蕴居士初见马祖 , 开口便问:“不与万法为侣者是什么人?”马祖向前踏一步 , 说:“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 , 即向汝道 。 ”思想的机锋不宜说破 , 人要自悟 , 要访师拜师 , 要“行脚” , 在刀山剑树中或迷 , 或悟 , 如此才亲切明白 。 所谓公案 , 是不愿对“大问题”表态的意思 , 敲在头上的棒喝故事大多与“公”无关 , 而是描摹不同问答状态的个案 , 即“私案” 。 以此推之 , 沈从文的小说是每个与山水为伴之人的生生死死 , 这些“私案”扩散开来 , 便是湘西的大小“公案”了 。 在70余本“语带机锋”的著作中 , 沈从文时而转身 , 时而分身 , 几乎跨越了所有年龄 , 所有身份 , 所有性别 。 他是伍娘 , 桂枝 , 三三 , 宋妈 , 王嫂;他是樵夫贵生 , 侦察兵熊喜;他是老实人自宽 , 他也是山大王刘云亭;他是他的母亲 , 妻子 , 孩子;他是转过身谦卑面对云麓大哥、四处寻找九妹的那个人;他是他生活的时代 , 也是他出生的那个国度 。
五四一代人步入中年晚年时 , 沈从文还是个“小伙子” 。 鲁迅1936年去世 , 沈从文时年34周岁 。 他在写给胡适的信中说 , 应该把《新青年》时代的“憨气”恢复起来 。 五四一代人 , 包括他自己在内 , 已经固化为一个特殊阶层 , 变得迟钝了 。 倘若多有两个乡下人 , “文坛”会热闹一点 。 五年后 , 他在《“五四”二十年》中写道 , 纪念五四要从“工具”的检视入手 。 五四精神的特点是天真和勇敢 , 如今看来 , 唯有乡下人能“庄严慎重”地审视时代了 。
乡下人之于沈从文 , 不是叙事技巧或声口 , 而是锐利的“官能” 。 直心与憨气为作品注入临渊观水的凝视力量:一是角色落差 。 比如《长河》中写“父母官”逻辑像一种寄生物 , 不停地寻找宿主 , 几经翻新之后便成了“登了报 , 不怕告”的新式样 。 来到乡下人面前的不是“德先生”“赛先生” , 而是“从文明地区闯到乡下人中间的新吸血鬼” , 是“五老爷”“阎王”这样的角色 。 二是身份落差 。 狩猎性暴力在湘西盛行 , 乡下人被降格为动物身份 , 而手握权柄者却以法政之名升格 。 他们的人性为身份覆盖 , 成为推动程序运转的“部件” , 因而从法律后果甚至道德后果中脱身 。 三是心理落差 。 当时最富于“秩序性”的理论莫过于“物竞天择 , 适者生存”的进化说 , 新旧秩序的较力在制造苦难的同时 , 也撕扯着乡下人的心灵 。 沈从文从浸润“旧俗”的湘西来到都市 , 转过头来看那里的生活 , 不能不感到痛苦 。 《新与旧》《菜园》《丈夫》《贵生》《菌子》《小砦》里表现了这种痛苦 。 他说 , 我想写雷雨后的《边城》 , 接着写翠翠如何离开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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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学家认为书籍的诞生与“火”有关 。 家园、故事、技艺等观念源于安全感 , “炊烟”的升起 , 意味着人们开始熟练而安全地享用篝火 。 火能照明 , 取暖 , 还可以烹制熟食 。 文字是人类对居家感的确证 , 石刻岩画中多以水火或围猎场面为意象 。 一个被称为“家园”的地方 , 不仅是一幢漂亮楼宇 , 还意指着某种心灵状态 。 那是一个用火把“生的食物”变成“熟的食物”的地方 , 是孩子们可以在炉火边遐想的地方 。 用火点燃柴草 , 炉火就温暖家庭 。 围绕篝火与灶台展开的 , 是记忆和经验 , 是生火、拨火的技艺 , 它培养人的耐心、胆量和幻想的能力 。 巴什拉说 , “我宁可旷一节哲学课 , 也不愿错过早晨起来生火” , 他在《火的精神分析》中写道 , 拨火是一件耐心、大胆和幸福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