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籍秘史|《书籍秘史》:比毁灭更可怕的是遗忘( 二 )


从某种方式上讲 , 选择就是保护 。
在印刷术发明之前 , 书始终在不断遗失或濒临消失 。 当时 , 每本书都是独一无二的 , 其传播依赖手抄本 , 逐字逐句地抄写是一项需要耐心且非常累人的工作 , 而识字阅读又需要很高的门槛 , 并非任何人都能胜任 。 另外 , 书的原材料很容易变质破损——直到现在也是 , 一把火就能将书变成一缕青烟 , 遗忘的威胁依然存在 。 人们只能取舍 , 选择必要的书 , 列成单子 , 就像一个工作计划 , 每隔一段时间就重新抄写一遍 。
公元前3世纪左右 , 亚历山大图书馆出现了一份目录长达一百二十卷的伟大书目 , 由现在被视为图书管理员之父的诗人卡里马科斯负责制作 。 他不仅给作者写简介 , 调查其个人情况以区分同名作家 , 并按字母顺序列出所有作品名 , 还将文学作品分为不同体裁 , 影响极为深远 。 如今的图书馆仍在采用按字母表排序和体裁分类归档的方法 。
翁贝托·埃科就认为 , 清单其实是文化的起源 , 字典就是详尽的清单 , 所有的汇编都是在为了让无限的知识变得更容易理解 。 “最好的清单会认可所列项目的重要性 , 并赋予它们意义;会拥抱世界的细节与独特 , 以免我们看不到真正珍贵的东西 。 ”当亚历山大港的学者们思考着哪些书是必读的 , 哪些人物不该被遗忘 , 哪些诗歌、文章和思想应该传承给下一代 , 我们这些生活在未来的人类才拥有了接触安堤戈涅、俄狄浦斯、美狄亚的权利 , 才能理解那个拒绝死去的世界 , 人类的共同记忆也就这样在不厌其烦的选择和清单里被守护至今 。
书籍秘史|《书籍秘史》:比毁灭更可怕的是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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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的遮蔽与重塑
选择性地留存记忆 , 常常也意味着部分记忆的遮蔽 。
在书籍成为记忆容器的历史中 , 它被想象成凶器 , 是最令人不安的物品 。 只要书化为灰烬 , 人们便可以随意捏造对自己有利的事实 , 重新建立秩序 。 通常 , 书籍会遭遇两种形式的掩埋:外部审查与自我惰性——前者还能对后者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
然而 , 造化弄人 , 狠心的破坏总是会引向巨大的悖论:大众的注意力恰恰会被集中到那些试图隐藏的作品上 。 塔西佗写道 , “下狠手的人只会自取其辱 , 让受罚的人载誉而归 。 ”当奥维德用颠覆性的文学探索对抗欧洲的道德审查 , 控制的执念遭遇了第一次失败 。 当马西娅冒死藏下《编年史》 , 帝国的禁令弄巧成拙 。 齐默尔在几乎不认识荷尔德林的情况下 , 只因为喜欢他写的小说就愿意收留他 , 书成为两位陌生人之间延续了四十年的牢固纽带 。 而在斯大林铁腕统治时期 , 布雷德伯利的反乌托邦小说诞生 , 安娜·阿赫玛托娃则创作出令人心碎的长诗《安魂曲》 。 安娜一点点地写 , 她的十一位朋友一点点地背 , 为的是即便她遭遇不测 , 作品也能流传下来 。
在历史上 , 书与记忆总是这样相互救助:文字保住了过去 , 记忆则保住了被遮蔽的书并重塑之 。 书的沉默就意味着记忆的沉默 。 只有各种不同的声音通过书页表明态度 , 相互反驳 , 死角才得以察觉 , 记忆才得以在书的一次又一次的毁灭重生中无限接近着真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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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的延伸与未来
当人类所有经历与经验化为所谓“旧”记忆的同时 , 人类也永远正在感知、体验与生活 , 制造着“新”记忆 。 新记忆的出现并不意味着旧记忆的消失 , 书籍的发展也总是新旧并存 , 就像今天的纸质书和电子书共存一样 , 新与旧的关系远比一眼看上去更加复杂 。 英语单词scroll意指“手写书卷” , 今天则用于描述文本在电子设备中上下滚动屏幕 , 如同在使用古老的卷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