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面|纪念 | 周慧珺忆旧:学书琐语,从拜访沈尹默说起( 三 )


方面|纪念 | 周慧珺忆旧:学书琐语,从拜访沈尹默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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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慧珺 临《嵩高灵庙碑》1986年
我在学书的这些年来 , 通过临帖时加强观察力的练习 , 觉得在判断和分辨能力上比较敏锐和细致了 , 拿起一本帖或一幅字 , 不再像初学时那样茫茫然不知所措了 , 能比较迅速地觉察出原作的用笔习惯和结构特点 , 容易把主要的特征抓到手 。 这个目力上的提高 , 不仅对我学习书法有所帮助 , 在日常生活中 , 也收益不少 。 我在接触其他的文化艺术时 , 例如篆刻、绘画、文学著作乃至周围的人和事 , 都很自然地要求去抓住主要特点;注意分辨细小的差异 。 这种对周围事物的观察能力反过来又会在学书中反映出来 。 我想书法历来就被人认为是一门深邃的学问 , 说它能起到修养身心、陶冶性情的作用 , 这是不无道理的 。 大字与小字:过去 , 我一直认为大字难写 , 小字容易(泛指一般较小的字 , 并非小楷) 。 以为写大字要有沉着的笔力 , 要有开拓的气势 , 非有高超的书法造诣不可 。 而小字只要点画交代清楚 , 一个字就这么大 , 全在自己掌握的范围之内 , 容易对付 。 其实这是一种很片面的看法 , 过分看轻了小字 , 过高估计了大字 。 一般人的心理都是这样 , 对于庞然大物 , 很容易被它吓倒 , 碰都不敢去碰它 , 对于小东西却又往往轻视它 。
我在学书的前十年中 , 较多地练习一寸见方的字 , 至多也不会超过二寸大小 , 对于写大字是不敢问津的 , 盲目地被它的“难”所吓倒 。 以后 , 随着参加展览会机会的增多 , 渐渐地开始练写大字 , 进了专业单位后 , 常有书写大幅作品的任务 , 我这个原来怕写大字的人就被“逼上梁山” , 硬着头皮干了 。 经过实践 , 觉得大字并不如想象的那么难写 , 虽有笔力和气势上的高要求 , 但也有比写小字容易和“讨巧”的地方 。 因为 , 大字是以气势见胜 , 用笔的要求不必也不可能像写小字那样严密、精到 。 一般讲 , 笔越大 , 笔毛就越粗糙 , 用笔时 , 不会像写小字那样一丝不苟地交代清楚 , 使点画干干净净 。 人们欣赏大字时 , 也不会在这种小地方去细细品赏 , 往往从整体去看它的气局和章法如何配置 。 有时 , 粗糙的笔毛在不经意中形成的枯、率的笔触倒反有一种苍莽、峻险的意趣 , 给人以好感 。 大字的结体也容易安排些 , 容易做到疏密有致 , 而这些优点正巧是写小字的难点 。 小字要经得起看 , 一定要用笔周到 , 起笔、行笔、收笔 , 丝毫马虎不得 , 稍一含糊 , 就会露出破绽 。 如果不能熟练地用中锋书写 , 更会显得点画软弱无力 , 结体也会因地位小而难于发挥 , 以致写得平庸、缺乏奇趣 。 字与字之间也不像写大字那样可以大小错落 , 可变的范围远远小于大字 。 所以 , 实际上要写好小字 , 倒更需要在用笔上有深厚的基本功 , 在结体上有超乎常人的安排本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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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慧珺
当我发现了这个问题时 , 我留心分析过自己平时在书写作品时的状态 , 的确存在着大易小难的现象 。 有人要我写四尺四开的条幅 , 我往往要赔纸写上几条后才稍称意;写大一些的倒反容易成功 , 写册页就更没有把握 , 浪费的纸更多 , 要么就是写得平平稳稳 , 没有生气 。 我也注意过别人的作品 , 也常有这种情况 。 比如 , 展览会因场地有限 , 需请某同志的作品改写小一点的尺幅 , 改写后的小尺幅的作品往往没有原来大幅的好 。 从这里 , 我觉得有必要把这个发现提出来 , 引起大家的注意:即我们不要看轻了小字 。 尤其当前存在着一种倾向 , 大家都喜欢写大字 , 字越写越大 , 每办展览会 , 大家争着写大幅的 , 因为占席既大 , 得到的声誉又高;而一些小幅的 , 作者花了很大的心血才写成的 , 往往被人忽视 。 小字并不比大字好写 , 对于初学者来说 , 更不要为了急于在展览会上崭露头角 , 一味地练写大字 , 放松了小字的临写 , 如此久而久之 , 手只习惯于大幅度动作的训练 , 对于精细入微、严谨复杂的用笔将会永远无所适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