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高铁到洛阳的那天 , 最先骚扰我的是小魏 。 我在这个城市呆过二十余年 , 认识的人很多 , 但我此时能“麻烦”的没有几个 。
来之前 , 因为我的事 , 他就忙着打电话、找熟人、跑窗口 , 心中有张“办事地图” 。 原先他设想我人不用过来 , 事情就能代办好 , 想不到我还得去 。 这就是我和这个生命中第二重要的城市的欲走还留?
小魏见了我 , 二话不说带我打车去办事地 。 上了楼 , 两个人分工明确 , 我填表 , 他做一些“外围服务工作” 。
而他的重病父亲 , 躺在病床上 , 多数时候一刻也不能离开他 。 这一阵子他瘦了十几斤 , 满头青丝已花白 。 “我们这个年龄都没资格倒下” , 他说 。
为我的事耽搁他照料父亲 , 我心里过意不去 。 “那是你来了嘛 。 ”他说 。
填完表 , 下了楼 , 在阳光下人来人往的街头 , 两个人聊着父亲 , 聊着中年的重负 , 聊着刚刚散去的雾霾 , 聊着几年前我在这个城市卖掉的房子 , 也聊着下一代 。
晚上 , 小魏请我吃饭 , 把绍武叫来了 。 三个人继续聊着我们的共同话题 。 十几年前 , 我和绍武同时离开大机关 , 下连到几百公里之外的某旅的班排 , 一起经历了军旅生涯最剧烈的颠沛 。
第二天 , 绍武要为我饯行 , 问我想吃什么 。 我说涮牛肚 。
除了汤 , 这是我在南京最心心念念的食物 。 十几年来 , 每次重返这个城市 , 他们问我想吃什么 , 我就答这三个字 。 此次来 , 我还见缝插针喝了牛肉汤和驴肉汤 。 在南京 , 没有一碗羊肉汤能让我满意 , 这可能是一种偏执 。
天特别冷 。 绍武夫妇带着妻子和他的父亲 , 还有小魏 , 在涮牛肚的小馆子里陪我小饮 。
他的父亲是最近从皖南老家来的 , 席间微笑以对 , 并不多言 。 这次来 , 绍武夫妇带他去牙科诊所 , 给他“治”了坏牙 。 牙坏了很久 , 猛然又治好了 , 老人家心情很好 。 见我们几个半天都没喝掉一瓶白酒 , 老人家突然就端起酒瓶要把酒分掉 , 把我们逗乐了 。
绍武来这个城市二十多年了 , 他每次返乡探亲 , 喊父亲来住一阵享享福 , 他都不肯 。 八十好几了 , 突然就不犟了 , 就同意了 。 绍武说 , “喜出望外 。 ”
【绍武|夜读|能随时“骚扰”的才是真朋友】一晃 , 这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 我离开洛阳没几天 , 小魏的父亲就远行了 。
人到中年 , 越发明白 , 能毫不客套“骚扰”的、能随时唤来坐在一起小饮叙事的人 , 才是真正的朋友 。
通过它 , 你可以清楚地知悉 , 多年之后 , 谁还在关心着你 。
办完事的间隙 , 绍武开车带我到了某龙门石窟的左近 。 30年前 , 我的新兵连就在这里 。 我还记得有一天 , 我从连指导员那儿破例得到了独自外出的机会 , 理由是要买石头篆刻参加新兵营里的比赛 。
那天穿过小桥 , 进了石窟景区 , 有一处露天摊位 。 我在这里找到了勉强可以刻章的石头 。
在冬日的冷风里 , 我站在旧日营房边 , 记忆出现了断裂 , 才信了“往事不可追” 。
我还专门去了旧日我家楼下 , 抬头看了看我们曾经无数次张望过洛河风景的窗户 。 当年 , 孩子几个月大就从南京接来 , 住在这座我们穷尽积蓄买下的房子里 。 房子不大 , 也没住多久 , 但人气旺 , 是战友和亲友的“打卡地” 。
楼前 , 那些年老婆送别我、继又被亲人送别她的公交车终点站台已经拆掉 , 一座高架原地起 。
拍了照 , 发给老婆 。 很快回了过来:“好怀念啊!”心里秒疼 。
10年前的冬天 , 也是绍武开车 , 送刚刚在卖房协议上签完字的我赶往郑州飞机场 。 那一路几百公里的凄惶与挣扎 , 倒是“可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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