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日短 , 又是雪天 , 夜色早已笼罩了全市镇 。 人们都在灯下匆忙 , 但窗外很寂静 。 雪花落在积得厚厚的雪褥上面 , 听去似乎瑟瑟有声 , 使人更加感得沉寂 。 我独坐在发出黄光的菜油灯下 , 想 , 这百无聊赖的祥林嫂 , 被人们弃在尘芥堆中的 , 看得厌倦了的陈旧的玩物 , 先前还将形骸露在尘芥里 , 从活得有趣的人们看来 , 恐怕要怪讶她何以还要存在 , 现在总算被无常打扫得干干净净了 。 魂灵的有无 , 我不知道;然而在现世 , 则无聊生者不生 , 即使厌见者不见 , 为人为己 , 也还都不错 。 我静听着窗外似乎瑟瑟作响的雪花声 , 一面想 , 反而渐渐的舒畅起来 。
在悲哀、寂寥又不无反讽的语句里 , 我们看到了祥林嫂的前史 。 最初 , 她是健壮的、有活力的女人 。 “她不是鲁镇人 。 有一年的冬初 , 四叔家里要换女工 , 做中人的卫老婆子带她进来了 , 头上扎着白头绳 , 乌裙 , 蓝夹袄 , 月白背心 , 年纪大约二十六七 , 脸色青黄 , 但两颊却还是红的 。 ”但是 , 她很快被捉回 , 被逼着远嫁 。 命运发生逆转 , 第二次见时 , “她仍然头上扎着白头绳 , 乌裙 , 蓝夹袄 , 月白背心 , 脸色青黄 , 只是两颊上已经消失了血色 , 顺着眼 , 眼角上带些泪痕 , 眼光也没有先前那样精神了 。 ”而第三次呢 , “不但眼睛窈陷下去 , 连精神也更不济了 。 而且很胆怯 , 不独怕暗夜 , 怕黑影 , 即使看见人 , 虽是自己的主人 , 也总惴惴的 , 有如在白天出穴游行的小鼠;否则呆坐着 , 直是一个木偶人 。 不半年 , 头发也花白起来了 , 记性尤其坏 , 甚而至于常常忘却了去淘米 。 ”生命的活力从祥林嫂身上消失 , 她越来越苍白 , 越来越失神 , 直至变成“行尸走肉” 。 诸多研究者都论述过祥林嫂的受害和她命运的被动性 。 但是 , 她真的只是一个完全被动的承受者吗?
进入文本内部 , 站在祥林嫂的角度 , 我们会看到她不是束手就擒的人 , 她一直在反抗 , 一直在努力争取命运的自主权 。 《祝福》中固然可以看到鲁镇环境对祥林嫂的种种压迫 , 但也要看到一个女人的拼命挣扎 , 而正是压迫与挣扎所产生的巨大张力和碰撞 , 小说才有了一种内在的紧张感 。
事实上 , 小说中给出了她第一次出门来做用人是逃出来的信息 , 这样的“瞒”与“逃” , 便是这个女人的反抗 。 所以 , 也就是说 , 小说给出的第一次反抗便是逃离婆家 , 到鲁四老爷家来打工 。 这并非想当然 , 小说中有明确的信息:
新年才过 , 她从河边淘米回来时 , 忽而失了色 , 说刚才远远地看见一个男人在对岸徘徊 , 很像夫家的堂伯 , 恐怕是正为寻她而来的 。 四婶很惊疑 , 打听底细 , 她又不说 。 四叔一知道 , 就皱一皱眉 , 道:
“这不好 。 恐怕她是逃出来的 。 ”
她诚然是逃出来的 , 不多久 , 这推想就证实了 。
“她诚然是逃出来的” , “逃”到鲁四老爷家是祥林嫂的第一次反抗 , 而顺着这个路径 , 我们可以爬梳出小说内部祥林嫂反抗的整个时间线 。 第一次逃出来 , 被人捉回去再嫁 , 于是有了她第二次反抗 。
看见的人报告说 , 河里面上午就泊了一只白篷船 , 篷是全盖起来的 , 不知道什么人在里面 , 但事前也没有人去理会他 。 待到祥林嫂出来淘米 , 刚刚要跪下去 , 那船里便突然跳出两个男人来 , 像是山里人 , 一个抱住她 , 一个帮着 , 拖进船去了 。 祥林嫂还哭喊了几声 , 此后便再没有什么声息 , 大约给用什么堵住了罢 。 接着就走上两个女人来 , 一个不认识 , 一个就是卫婆子 。 窥探舱里不很分明 , 她像是捆了躺在船板上 。
- 童话|音乐剧《天生一对》:成年人也需要童话
- Rubens|李汉松|音乐剧《冥界》:地狱城与乌托邦
- 系列|陶身体“无数系列”作品《对照》:即兴呈现日常智慧丨揭秘
- 贾宝玉|“越剧·尹派”经典剧目《红楼梦》入选“中国戏曲像音像工程”
- 范马加藤惠|神巫六六新书《大迷航时代》太监,决定放弃万订笔名“范马加藤惠”
- 杜甫|仁义敦厚,杜甫《又呈吴郎》
- 西游|《西游妖物志》:另类视角品读名著
- 原典|明嘉靖沈氏野竹斋刻本《何氏集》:“前七子”何景明诗文集
- 大梦敦煌|平凉剧院6日至8日将上演大型舞剧《大梦敦煌》
- 赵锦棠|评剧《赵锦棠》表演人才培养开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