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昆曲:从“最传统”到“最先锋”

昆曲:从“最传统”到“最先锋”
我们看昆曲 , 并不只是欣赏昆曲的美 , 不能仅仅停留在看懂昆曲的故事情节 , 或是评价昆曲的功法 , 而是应该看到昆曲背后的社会担当与人文关怀 。 我在杂志《中国文艺评论》对我的采访文章中 , 用了“昆曲不分传统和当代”作为题目 , 就是想阐明:昆曲不分传统与当代 , 演的是人的灵魂、情感、精神 。 灵魂、情感、精神是不分朝代的 。 应该在不断淬炼中得到升华 , 在涅槃中不断再生 , 不断地完善自我 , 超越自我 。 我们不能只想着社会能给昆曲什么扶持 , 或得到观众怜悯般的呵护;不能只想得到拥趸和热捧 , 只爱惜自己的羽毛不去锐意进取 , 更不能始终躺在“宝贵”的遗产中寻找慰藉和享乐 。 做昆曲 , 还是应该战胜自我 , 让为观众展现崇高的灵魂成为自己的追求 。
传统与当代是今天的我们给昆曲设置的界限 , 昆曲本是不分传统与当代的 , 在我看来 , 昆曲艺术一直是讲究当代性的 。 比如 , 《邯郸梦》里汤显祖写的卢生 , 就把张居正写入戏中 , 用卢生和宇文融两个角色来表现当时的权臣张居正;孔尚任写《桃花扇》 , 也是具有现代意义的 。 那究竟是明朝汤显祖的《邯郸记》是传统 , 还是清朝孔尚任的《桃花扇》是传统呢?这两部戏相隔半个多世纪 。 其实 , 昆曲 , 包括戏剧艺术 , 只要能够对社会、对人的内心进行挖掘 , 就是具有当代性的作品 。 真正好的作品是不存在古今之界的 。
我在创作昆曲《1428》时 , 曾写道:“谁说昆曲只能演绎过去的故事 , 谁说昆曲只能塑造过去的人物 , 谁说昆曲人只能抒发过去人的情怀 。 ”创作昆曲《眷江城》 , 也是一群昆曲人的“逆行” 。 《眷江城》讲述了疫情暴发后 , 一名医生瞒着老母亲偷偷报名参加了第一批援鄂医疗队 , 而老母亲也在瞒着儿子为医院做饭送餐的故事 。 母子两人 , 为爱承担 , 为爱隐瞒……《眷江城》剧组成立后 , 大家开会讨论 。 会上主创的发言有些“低调含蓄” , 也有点“闪烁其辞” , 更是“谨小慎微” , 归结在一起就是一个字:难 。 难表演、难设计、难呈现 。 昆曲怎么排现代戏 , 怎么排好“抗疫”这个题材?

当然 , 我们躺在传统里既安全又稳妥 , 还很自在 , 身段有老师教 , 唱腔有曲谱 , 表演有行当可以参照 , 还有传统中丰富的程式可以套用、借用或直接拿来用 。 就是新创的古装历史戏 , 也是扮演古人的模样 , 与昆曲的样态以及表现力比较吻合 。
昆曲是不是太阳春白雪了?在昆曲传承传统的路上 , 开拓当代题材的创作似乎显得“格格不入” , 岂不知中国文化是一种“活”的文化 , 我们要成为这种“活文化”的创造者、践行者 , 要发前人之未发 , 做前人之所无 , 激活活态传承创造的传统精神 。 国学大师王蘧常先生曾经讲过 , 要以复古而求开新 , 要有“独上高楼 , 望尽天涯路”之境界 。 我们在传承与创造的思路上一定要明确 , 当下传承的目的是成就未来的经典 , 我们今天的传承就是为了开新 , 开新就是活文化 。 这也就是我在实践中不断思考的“遗产的考古”与“艺术的探险” , 一直提出并倡导的“用‘最传统’抵达‘最先锋’”“以‘最先锋’回归‘最传统’” 。
《眷江城》的主创说咱们的“难”和冒着生命危险投身抗疫一线的医生、护士能比吗?我希望主创全身心投入创作中去 , 多与医生交朋友 , 深入一线体验生活 。 就应该在医院的病房里背台词 , 就应该看着氧气瓶编排身段 , 就应该穿上防护服“跑圆场” , 就应该深入体会医生救死扶伤抢救生命的心路 。 感受什么是紧急 , 什么是抢救 , 什么是生不如死 , 什么是回天无力 , 什么是危险 , 什么是危难 。 能不能随着医生触摸到生死边缘 , 能不能跟着患者踩踏一下生命攸关之门?这才是创作好这部戏的关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