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越来越边缘化 , 我并没有用一篇小说来反映整个社会整个时代的意图和野心 , 我只是想呈现生活中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 呈现他的生活 , 他生活的本来面目 , 他的情感 , 比如“太平舅” , 他看不见的世界里 , 是否也是五彩缤纷?
桑塔格说:“好的小说是分泌出来的 。 ”那么 , 就让更多故乡生活的细部 , 进入到我的身体里 , 血液里 , 等待着它们发酵、分泌吧 。 我不急 , 也没有野心 。 我慢慢、慢慢地写 。 我不想活得太累 。 我想让写作成为一件快乐的事 。 写作让我生活宁静 , 心如止水 。
太 平 桥
曾剑
一
一个秋日正午 , 母亲让我去把太平舅牵来 。 母亲说“牵” , 而不是“接” , 太平舅眼盲 。 太平舅以说书为生 。
母亲让我早点去 , 说去晚了 , 怕别塆接走了 。 太平舅每到一个塆子 , 都得三五天 。 逢好年景 , 一个小塆子 , 会留他十天半月 , 把整部书说完 。
我喜欢太平舅 , 他一来 , 整个竹林湾都热闹了 。
太平舅不是我的亲舅 。
这年我六岁 。 人生第一次独自到外塆去 , 是去我外公家 , 之前跟母亲和哥哥们去过 , 路我熟悉 。 外公家在王家田 。
路上有水塘 , 有河 , 要上桥 , 有山和树 , 有很深的巴茅草 , 我一个人去 , 有些害怕 。 母亲说 , 去吧 , 别玩水 , 哪怕一个小水凼 , 都不要下 。 我就往门口走 。 母亲追上我说 , 莫怕 , 路过坟地 , 要是害怕 , 就往手心吐口痰 , 双手把掌心搓热 , 再用手把头发从前往后抹 , 使劲抹刷七下 , 什么都不敢碰你 。 母亲不这么说 , 我倒忘记路上要过坟地 。 我头皮紧了一下 , 像勒了一条橡皮筋 。 我立在那里不动 。 母亲说 , 去吧 。 她的语气那么坚定 。
母亲和父亲要下地干活 , 哥哥们上学去了 。 若带上三岁的大弟 , 也能壮个胆 。 大弟没空 , 小弟还在摇篮里 , 小弟哭时 , 他要摇摇篮 。 牵太平舅 , 只能是我去 。
我踏上石拱桥 , 过了石桥河 。 田畈里寂静无人 。 过了田畈 , 就是山路 。 路在松树间向前延伸 。 每座山 , 都有一片坟地 , 那些坟地离路都很近 , 就一两丈远 。 头顶一阵扑腾 , 我惊出一身冷汗 , 是一只斑鸠飞腾而去 。 行了数十步 , 坟里突地钻出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 我的心突地一下 , 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 。 是一只野兔 。 我想起电影里那些孤胆英雄 , 不让自己害怕 。
走过一片水田 。 稻谷都割了 , 田里只剩下稻茬支棱巴翘 , 指向天空 。 过了那片水田 , 就是旱地 , 地边都有巴茅草 , 这使得路像是一条深沟 。 巴茅草在头顶弯成弧形 , 我走在路上 , 像走在阴森森的洞里 。
王家田的后山浮现在眼前 , 我只需走过一片田畈 , 就能到那个山脚 。 山脚有一汪水塘 , 水塘里有荷 , 荷花已谢 , 荷叶繁茂 , 装点着水塘 , 也带给我恐惧 。 我怀疑那荷叶后面 , 藏着一个女人的魂 。
一年前 , 这个水塘里淹死了一个女人 , 是王家田王福来的女人 。 王福来娶的这个女人 , 三年了 , 肚子没有动静 , 这让王福来在塆子里抬不起头 。 那天 , 他干了半天活儿 , 回家 , 女人的饭还没做好 。 他饿急了眼 , 骂了女人 , 还打了女人 。 女人跑了出去 , 他没管她 。 他从来不惯着女人 。 他说 , 跑吧 , 女人就那么三招:一哭 , 二闹 , 三往娘家跑 。 他想他的女人是到娘家去了 , 谁知她跳了水 。 就是这汪水塘 。
我走在塘埂上 , 心里虚 。
我管王福来也叫舅 , 转了好几个弯儿的舅 。 王福来的女人死后 , 他精神受到刺激 , 疯了一段时间 , 不做饭 , 不洗脸 , 不下地干活 , 他的惊人之举 , 是抓地上的牛粪往嘴里塞 。 但我二哥说他是装的 , 他逼死了女人 , 怕他的两个舅哥收拾他 。 他的两个舅哥说 , 他是哪只手动了他们的姐姐 , 他们就要剁掉他的哪只手 。 当他们发现他用打他姐姐的那只手抓牛粪吃时 , 他们决定把那只手给他留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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