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学校踏入社会时 , 正流行交笔友 , 年轻的人们 , 喜欢用笔打开一扇窗户 , 眺望外面的世界 , 与素不相识的人热切交往 。 那时 , 还没有网络这种载体 。
我在山脚下的一个小煤矿工作 , 很偏僻 , 离镇子很远 。 工作并不忙 , 我有大把的时间来对付枯燥与孤独 。 我开始写文章 , 工工整整抄在方格纸上 , 骑车半小时 , 去镇上的邮局 , 寄给报刊社 。
有文字居然发表了 。 有些刊物会在文章后附上联系方式 , 于是 , 信件如雪花般飘来 。 我交了几个笔友 , 渐渐地 , 最后只剩下一个女孩 。
女孩是东北的 , 在一个叫“仙人桥”的镇子上教小学 。 从照片上看 , 很文静 , 正是我喜欢的性格 。 我们通信很频繁 , 一周两三封 , 邮递员每次到矿上送信 , 都大声喊我:“你女朋友的信!”我红着脸 , 拿着信赶紧走开 , 找个没人的地方 , 先平息一下内心的激动 , 再慢慢拆开 , 一遍遍读 。
她是我的女朋友吗?我们从未向对方说出那句话 。 我们谈天说地 , 但就不谈爱情 。 我们互寄礼物 , 我寄给她我最喜欢的一支钢笔 , 她给我寄来她自家种的人参 。 我们也不讨论未来 , 也许我们都感觉会水到渠成吧 。
“成”什么呢?我朦胧地想过 。 有一天 , 煤矿附近一个村子里 , 有娶媳妇的 , 我看到了新娘 , 一身红衣 , 脸比红衣还红 , 这时我突然想起了她 , 自己的脸肯定也红了 , 因为火辣辣的 。
但最终没有“成” 。
我忘记了是因为一件什么事——反正是件很小的事 , 以至于现在都记不得了 , 我们在信里起了争执 , 后来我赶紧去信解释并道歉 , 她没回 。 再去第二封 , 依然没回 。 第三封 , 还是没回 。
自尊心告诉我 , 暂时别再给她写信了 , 交给时间来处理吧 。 但时间辜负了我 , 两个月忍着没给她写信 。 她还是没回我的信 。 我再写信去 , 信件被退了回来 , 上面盖上了四个印刷体字:查无此人 。
我又陆续写了七八封信 , 还是“查无此人” 。
“查无此人” , 是关于她的最后信息 。 她是不愿意回复我的信 , 让我断了念想 , 故意让邮递员在信上注明“查无此人”?还是辞职离开了?或是别的原因?这是个谜 , 我永远都无法解开的谜 。
后来我离开了那个小煤矿 , 如果她后来某一天给我回信的话 , 也只能是“查无此人”了 。 茫茫人海中 , 我们弄丢了彼此 。 我们是两条相交的射线 , 短暂接触后 , 又各自奔向远方 , 永不再相逢 。
有些人 , 有些事 , 错过一瞬 , 就会错过一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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