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东师大|身体,能量,文化——《文化就是身体》与谈( 五 )


俞:关于能乐 , 我略读过一些狂言师写的书 。 依我理解 , 能乐是讲究“型”(kata)、程式化的表演 , 和我们的京剧昆曲等传统戏曲挺像的 。 狂言师四五岁就学戏 , 手抬得高了父亲往下打 , 抬得低了父亲往上打 , 经年累月厌烦而无奈 , 形成了身体记忆 。 有多少人、得达成怎样的造诣 , 饱经训练的身体才能与精神相通?铃木强调身体 , 最终突出了身体的精神性 。 这也是值得注意的地方 。
我们的确可以从传统表演文化里明显看到对身体的强调 , 但现当代剧场未必是不强调身体的 , 只是方向变了 , 譬如让身体的陌生化、制造雕塑感、对身体痛苦的展现……当然 , 表演的仪式感几乎没有了 , 这在本雅明的《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里说得很清楚 , 与膜拜相联的灵韵或光韵没有了 。
另外 , 铃木是做剧场的人 , 而我们是观演人 , 我们或许可以想想做戏人和观演人身体感受的区别 。 我曾就戴面具表演请教过一个做剧场的朋友 , 她说这种表演的一个特殊之处是戴着面具视野受限、看不着两侧的共演人 。 这类经验若非身体力行则不可得 。 另外 ,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样的感受 , 我们在剧场、音乐厅里观演的时候 , 自己的身体很少被调动起来(一些所谓的沉浸式演出或有些调动) 。 我唯一一次在观演时对自己身体极为清晰的意识是在听假声男高音独唱会的时候:我强烈地意识到自己在呼吸、而这呼吸又打扰到了我全力倾听绝美的咏叹调 。 我相信 , 大家在演唱会现场会不由自主又蹦又跳又叫 , 看体育比赛也类似 。 为什么我们观剧的时候身体不太容易被调动?一方面 , 照布莱希特的理论 , 好的戏剧让人一半在戏里一半在戏外 , 让我们思考;另一方面 , 帕斯卡尔曾说戏剧是最危险的娱乐 , 因为它调动人所有的感官投入其中 , 威胁到人的沉思 。
我们今天与谈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 最后 , 我引用2018年世界戏剧日(3月27日)的一段献词作结:“今天 , 信息的速度比知识更重要 , 标语比文字更有价值 , 尸体的形象比真实的人体更受人尊敬 。 戏剧在这里提醒我们 , 我们是血肉之躯 , 我们的身体是有重量的 。 它在这里唤醒我们所有的感官 , 告诉我们 , 我们不需要仅仅用我们的视线去捕捉和消费 。 ”
刘:《论语》讲“《诗》可以兴” 。 这个“兴”是兴发 。 《诗》可以兴 , 对话也可以兴 。 为了今天这个与谈 , 我跟俞喆老师事先做过功课 , 有一定的脚本 。 但是 , 在活生生的对话过程中 , 对话者总是被对话本身带着走 , 随机冒出来的思路交错兴发 , 时不时偏离脚本预定的路线 。 身体是有重量 , 这意味着身体是我们需要摆脱的沉重负担 , 还是意味着身体是让我们感到踏实的东西?希望在不久的将来 , 疫情散去 , 我们可以线下相聚 , 面对面交流这个问题 。 今天我们的线上读书活动就到此结束吧 。 谢谢大家 。
俞:我们是不是要鼓个掌?因为讲到身体 。 (笑)
刘:按德国人的做法是敲桌子 。 拍掌、拍桌子都是召唤能量的身体行为吧 。 (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