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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IC Photo
所以 , 《问题之书》宣示了雅贝斯对言词的绝对信仰 , 他把灰烬中说话的力量赋予了言词 。 于是 , 灰烬终将汇聚成绝对的词 , 而绝对的词又将分裂、壮大、变异、衰亡 。 言词如神一般主宰着话语的运动 , 它以其自身的游戏开辟出一个无垠的宇宙 , 那就是书的空间 。
随着《问题之书》卷目的展开 , 新的人物登场:雅埃尔、埃里亚、亚埃里、埃尔 。 他们是同样的亡者 , 几乎由同样的字母组成 。 而伴着他们的悲情故事 , 言词的力量愈发明显 , 以至于他们的叙述把书作为了归宿 。 从第一卷“问题之书” , 到第三卷“向书回归” , 再到第七卷“最后之书” , 书形成了闭环 , 包纳着言词所生成的一切:死亡在书中 , 生命在书中;暴力在书中 , 和平在书中……最终 , 犹太人的过去和未来 , 他们脚下的焦土和应许之地 , 也都在书中 。
犹太人的存在变为书的存在
为什么是书?书到底是什么?雅贝斯所谓的“书”绝非文学作品或文化产物 , 它是一个抽象的实体 , 是言词支配的理想空间 , 也是被选中的民族得以栖身的乌托邦 。 因为书来自犹太传统 , 它是圣书和上帝的在场 。 对犹太人来说 , 大写的圣书就是唯一和绝对的书 。 确实 , 犹太人总与书秘密地结姻:在宗教裁判所的时代 , 被迫改变信仰的犹太人仍在衣袖里藏着一本见证其初心的小书 , 他们愿带着神圣的书行走 , 并活在无形的书中 。 雅贝斯称其为“腋下夹书的异乡人” 。
显然 , 他有意从灰烬中找回与被焚毁的圣书的联系 , 书中出场的众多想象的拉比无不令人想起犹太教的智慧 , 这是雅贝斯背井离乡后研读塔木德和卡巴拉的成果 。
拉比们既评论上帝的书 , 也讲述言词的书 , 仿佛以一种犹太教经典的注释方式 , 神圣之书和言词之书已融为一体 , 难以分清 。 或者 , 就像雅贝斯说的 , 犹太人的存在变为了书的存在:“做犹太人的困难就是书写的困难;因为犹太教与书写无非是同一种期待、同一种希望、同一种消耗 。 ”那么 , 书是上帝 , 书是世界 , 但书也是空虚 。
在雅贝斯眼中 , 上帝并非实存 , 而是超越的化身 , 是凡人无法征服的沙漠一般的空无之所在 , 是永恒的深渊 。 而等同于上帝的言词 , 则具有沉默的本质 。 这便是为什么 , 在雅贝斯书中 , 连绵不绝的洪亮话语出自死者本应沉寂的嘴巴 , 而洁白的纸页则能够从焦黑的灰烬里升起 。 或许 , 书的全部奥秘就在第七卷标题“埃尔 , 或最后之书”前面那个神秘的圆点上 。 雅贝斯援引卡巴拉的教义指出 , 圆点是无限小的环 , 它既揭示大全之总体 , 又构成这总体的瓦解 。 或者 , 就像《最后之书》正中间的一页展示的 , 雅贝斯写下了两个互为镜像的词:“乌有”(NUL)和“太一”(L’UN) 。 书就是这同时象征一切和虚无、言语和沉默、在场和缺席、生命和死亡的点 , 而通过“由断片、格言、对话、歌咏和评论组成的镶嵌画” , 雅贝斯在其令人眼花缭乱的文体实验里 , 创造出一种全新的诗学 , 让可说的和不可说的、可见的和不可见的一切 , 围绕那个点 , 旋转出纸和墨的无数平面 , 让书再次走向无限 。
灰烬之书也是沙之书 。
撰文 | 尉光吉
编辑|挪冬;
【贝斯|他来自沙漠,他的书化为灰烬 |评雅贝斯的《问题之书》】校对|薛京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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