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我能做的只有小声地讲话”( 四 )


突然地 , 没有任何动机 , 也没有任何理由 , 我的脑海里出现一个不容否定、奇特又清晰的想法——这里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
屋里所有的人 , 他们兴奋的表情、他们说的话 , 都像潮水般迅速地退去 , 退向无垠的彼岸 , 变得跟我没有丝毫的关系 。 我马上离开了人群 , 一个人走到黑黢黢的院子里 , 夜晚的凉风带着若有若无的花香吹到我微醺的脸颊上 , 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我意识到 , “回到自己”——对我而言就是从“我自己”抽身而出——因为在所有的宴会上 , 我认为自己永远都是一个局外人 。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 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 ”甚至 , 也觉得“自己”吵闹 , 要从“自己”抽身而出 。 《羊之歌》的局外人 , 可谓彻底 。 但 , 真能置身世外吗?世界的世 。
日本|“我能做的只有小声地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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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之歌》实际上由两部分组成 , 前一部叫《羊之歌》 , 写到二战结束、日本投降 , 最后一章叫《八月十五日》;后一部《续羊之歌》写的是战后生活 , 从美军占领 , 写到六十年代 。
这段时间 , 作者先是从事血液学的研究 , 后来弃医从文 , 按照加藤本人的说法 , 他“不是从一个血液学专家变成了一个文学方面的专家” , 他“没有改变自己的专业领域 , 而是废除了专业化” , 而且 , 他还下决心要成为一个“非专业化的专家” 。 反对专业化 , 其实也是文艺人士的一个特点吧 。
《续羊之歌》倒数第二章《永别》写了一个朋友的去世对作者的触动 。
他从医院回来 , 走到东京大学门口的时候 , 正好遇到一群学生出来游行 , 他们扛着标语牌写着“反对安保” , 这是有名的“安保斗争” , 为的是反对签订《日美安保条约》 , 这个条约到今天还很重要 。
加藤写道 , “我看着那些从正门出来的学生 , 怎么都挪不开脚步 , 他们中的某几个可能会被警察杀害 , 再也不会回来 。 可是我 , 既不能加入他们的队伍 , 也不能阻止他们的牺牲 , 这是何等无奈 , 又是何等悲哀 。我能做的只有小声地讲话 , 就像我面对癌症感到无能为力一样 , 我对权力所感到的也是同样的无能为力 。 ”
然后他说 , “ 我把自己培养成了一名旁观者 , 但就在那个时候 , 我暗淡的内心已经产生了一种怀疑:我始终都会是一名旁观者吗?”
日本|“我能做的只有小声地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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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虽然不是狼 , 但羊也绝对不是猪 。 羊不能或不敢冲锋陷阵 , 不等于没态度、没行动 。
实际上加藤周一绝不仅仅是旁观者 , 他除了没上街 , 对社会运动的参与一样也没少 。 更何况 ,某种气氛如火如荼的时候你当一个旁观者 , 一个局外人 , 这本身就是一种行动 。
很快 , 加藤周一就投入到废除安保条约的行动中 , 他参加各种研讨会 , 发表意见 , 跟丸山真男等人一起讨论等等 , 文章登在报纸杂志上 。 他跟当时的日本外相对谈 , 还上电视发表看法 。
虽然最后安保条约还是通过了 , 加藤觉得这些讨论对日本国内国外都传递了明确的信号 , 所以不算白费功夫 。
不过他说 , “安保修订给我带来了好几位朋友 , 也从我身边夺走了好几位朋友……我跟某些人群的对话比以前容易了 , 但跟另一些人群的对话却变得困难”
——读到这里 , 我们大概不会太意外吧!要说有意外 , 那就是现在我们的争论好像夺走朋友的情况比较多 , 带来新朋友的情况比较少 。 为什么呢?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