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波|王小波逝世25周年|为逃避无趣,我们都曾如红拂般计划夜奔( 四 )


王小波|王小波逝世25周年|为逃避无趣,我们都曾如红拂般计划夜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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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延年绘《狂人日记》插图
与此不同 , 王小波树立起一种带有欢快气息的“革命者”形象 。 他不遗余力地在不完美甚至悲惨的生活中预示(prefigure)那些艺术生命所面向的永恒 。 而这种永恒一扫鲁迅那里的悲剧底蕴 , 充盈着欢脱、奔放、美好与自由自在的气息 。 王小波对人文事业的认知便是最好的说明 。 一反安徒生的“光荣的荆棘路”的看法 , 他更愿意相信 , 人文的道路存在于“两条竹篱笆之中 。 篱笆上开满了紫色的牵牛花 , 在每个花蕊上 , 都落了一只蓝蜻蜓 。 (《我的精神家园》)[30]”也正是这种欢快的气息贯穿着《红拂夜奔》的始终 。 即便是红拂最后选择的“为夫殉节” , 也是灵动且充满调侃意味的 。 申请殉节 , 需要指标 , 需要向行政办公室与意识形态部门打报告、递申请、补说明 。 这简直是卡夫卡《城堡》的姊妹篇!即使是最后的行刑描写也与莫言在《檀香刑》中想表达的东西截然不同 。 在小说中 , 红拂最终是因不能忍受自己在卫公去世后被提拔为“贵妇联(甲)”的主任委员并因之要接受官员的生活方式 , 而向领导递交了殉节的申请书 。 有意思的是 , 在红拂的世界中 , 与其存在构成鲜明对比的男二号虬髯客 , 则在否定与自我欺骗中苦苦挣扎 , 以近乎变态的方式在遥远的扶桑逍遥快活 。 红拂不见得多勇敢 , 但却敢爱敢恨自在洒脱 。 当现实无可避免地不如意时 , 她也不愿意纠缠或凑合 。 她倾向认为 , “和一个无性、无智、无趣的人生相比[31]” , 死亡或许并不可怕 。 即便《红拂夜奔》最终仍以一种悲伤的尾音结束 , 但我相信 , 不少人可能会有和我类似的感受 , 那就是在抵达这个尾音前 , 全书的曲调是充盈着欢乐的 。 这和鲁迅很不一样 , 尽管面对人生他们都曾有过分毫不差的绝望 。
自在写作
这种超然灵动的写作从一个侧面也在显示王小波独特的文学品味:偏爱奥威尔、萧伯纳、卡尔维诺、尤瑟纳尔、迪伦马特还有杜拉斯 , 却与托尔斯泰以及成为教条的“郭鲁茅巴”绝缘 。 小波的白话文写作 , 自成风格 。 语言纯属硬朗 , 充满个人意志乃至战斗性 。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一场访谈中 , 王小波说他偏爱尝试“想象的小说”[32] 。 事实上 , 从早期作品 , 如《绿毛水怪》、《南瓜豆腐》、《歌仙》 , 到以唐人传奇为核心的《青铜时代》 , 以及面向未来的《白银时代》 , 所谓想象或者说纯粹虚构的小说 , 都十分自然地从王小波的笔尖流出 。 在他身上 , 仿佛察觉不到一点点沉重的现实主义气息 。 即使是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政治运动为背景的《黄金时代》里 , 那些我们拒绝回首的往事 , 也在以各种各样“变形”的方式 , 沿着另一种充满个人意志且超脱自在的叙事被重新打开:在《似水流年》中 , 当贺先生跳楼自杀脑浆涂地后 , 夜晚时分 , 点点烛光下 , 一种超现实但却摄人心魂的守灵画面被徐徐拉开 。 在“宠儿”《黄金时代》里 , 被拍了两下屁股后就浑身无力 , 如“春藤绕树 , 小鸟依人[33]”般挂在王二肩上的陈清扬 , 似乎在一瞬间 , 就跳出了“文革”时期的中国云南 , 与他面前这个多少有些浑不吝的男人 , 过上了从此无人打搅的桃源生活 。 在《革命时期的爱情》中 , 王二面对团支书x海鹰的“帮教” , 却反过来 , 或多或少斩断了后者与她身后更大的权力机关的牵连 。 于是 , 孤男寡女 , 身居陋室 , 在对往事的追忆中 , 践行着“爱情在所有的生活中皆神圣[34]”的真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