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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 摘
在父亲对我的残酷殴打中 , 落在我身上的也许还有他在营地中的那段过往 。 他了解被打的滋味 , 营地的监工有权责罚劳工 , 且乐此不疲 。 弗里茨·绍克尔鼓励公司管理层 , 缩短处理不听话的强制劳工的流程 , 将其立刻移交警察 , 绞死 , 枪毙 。 没人知道实际上有多少劳工被枪杀和殴打致死 , 所谓的扇耳光、鞭打、断粮、延长工作时间、关禁闭、夜里每小时叫醒一次等惩罚和刁难都是家常便饭 。 仅仅因为一点琐事 , 一个东方劳工就会被送去集中营 , 或者 , 更糟的 , 被送去很少有人活着离开的劳教营 。
他对德语的拒绝自然是源于俄国人那种坚决抗拒一切外来事物的心态 , 但营地生活无疑也为此出了一份力 。 他第一次听到德语也许是从马里乌波尔的德国占领者口中 , 后来又在ATG的营地再次听到 , 那里并不是适合向德语敞开心扉的地方 , 更别提学着爱上德语了 。 起初 , 他装作耳聋 , 好对监工对斯拉夫下等人的谩骂充耳不闻 ,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 , 他筑起了一道隔绝德语的墙 , 一堵再也无法拆除的防护墙 。
一个像我这样的女儿 , 一有机会就争取去了德国人那边 , 对他来说难道不是叛徒 , 不是那些虐待、殴打、嘲弄他的人的盟友吗?因为不理解一个孩子对其所属环境的基本归属感需求 , 他是不是曾试图制服我 , 囚禁我 , 让我成为他的财产 , 就像他本人曾先后被当作苏维埃政权和弗利克公司的财产那样?一个从未体会过自由的人 , 一个生活在两大独裁政权束缚之下的人 , 又如何能将自由给予他人 , 以及他的孩子呢?于他而言 , 自由可能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 。 他从未了解过自由的种种严苛之处 , 那是他生命中不曾拥有过的 。
他知道我的母亲 , 那个不久前嫁给他的“真正意义上的纯洁女孩” , 在这片广阔营地中身处何方吗?他知道她在哪里服劳役、她的营房在何处吗?那时他还爱着她吗 , 会担心她吗?他会不时在ATG 的场地上偶遇她吗?他们的轨迹有交汇吗?那里有可供男女秘密相会的小隔间吗?
父亲知晓这些事情吗?他知道自己身处怎样的地狱之中吗 , 还是他根本不想知道 , 因为只有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感觉不到 , 只会像机器一样拼命干活的人才能生存下来?对他来说 , 德国劳改营是一种痛苦的觉醒 , 还是仅仅加剧了他早已习以为常的生活的残酷?
我曾听说一个波兰女人从集中营救出了一名犹太儿童 。 有一天 , 一位邻居老人去世 , 那个孩子问道:“他是被毒死还是被枪杀的?”就像这个孩子不知道大多数人是自然离世一样 , 也许我的父亲也不知道 , 这世上还存在没有暴力和饥饿的生活 。 他从一个极权的恐怖落入另一个极权的更大恐怖之中 , 也许到了德国之后他才意识到 , 他在这里属于劣等种族 , 在人们眼中只是一台工作机器 , 仅此而已 。 这一定契合了他作为斯拉夫人早已有之的自卑情结 , 也许他内心甚至认同德国纳粹的种族主义 。 同时 , 内疚感可能也折磨着他 , 因为他参与制造了针对同胞的军事装备 。 或者除了仇恨 , 还有希望 , 期盼有一天一切终将结束 , 他和年轻的妻子将开启自由的生活?
恐惧压倒了一切 。 美国人在白天发动空袭 , 英国人则在夜里 。 莱比锡陷入火海 , 大火引发了火灾风暴 。 德国民众逃进防空洞 , 强制劳工则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能进入 , 晚上他们被锁在营房里 。 有些人祈祷 , 还有些人尖叫 , 其余人则呆滞地躺在木板床上 , 听着燃烧弹和爆破弹的爆炸声 , 看着窗户上反射的火光 。 无数强制劳工在同盟国的空袭下丧生 , 但是没有证据表明ATG的营地曾遭炸弹袭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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