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路摔打着 , 他们渐渐踏熟一片又一片的山林 , 事无巨细地记录下长臂猿的一举一动:什么时候鸣唱 , 谁给谁理过毛 , 常“走”哪条路 , 会去什么地方 , 吃过什么……
长臂猿或许不太明白 , 这个“两脚兽”为什么老是跟着它们 。 日复一日的朝夕相处 , 却让它们渐渐放下了戒备心 。
刚开始 , 猿群见人就跑;渐渐的 , 它们会停留在十余米外警惕观望;到后来 , 它们甚至会主动靠近 , 没有任何顾忌地蹲在不过两三米远的树冠上酣然入睡 。
人与猿的距离不断缩短 , 不只是空间的 , 更是心里的 。 杨先珊觉得 , 长臂猿开始把他们当“自己人”了 。 这是“山人”相见 。
这天 , 隔着一个不太远的距离 , 他再一次窥探到“猿家趣事”:“大公”和平常一样 , 骑在高大乔木树干上 , 单手扶枝、仰天长啸 , 俨然一家之主的神态 。 不远处 , 被队员们称为“小兵张嘎”的小仔分别被“大母”“二母”抱在怀里 , 正遵守着“找自己的妈”喝奶的约定 。
“大公”是长臂猿家族群的成年雄性 , “大母”“二母”分别是年纪较大、年纪较小的成年雌性 。 其中 , “二母”正是这次的新晋妈妈 。
连日来 , 杨先珊和同事们巡遍了海南长臂猿栖息地30平方公里范围内布设的200多个样地 , 用监测队员的24双肉眼看 , 用320套红外相机的“电子眼”看 , 终于确定:原先的35只一只不少 , 加上这一只 , 海南长臂猿种群数量恢复至5群36只 。
4月12日 , 这一全球最稀有的灵长类动物再添新丁的消息 , 一经发布就霸屏吸睛 。
这几天 , 队员们为给这只“小兵张嘎”取名吵翻了天 。 更多的时候 , 他们一有空就往山上跑 。 从长臂猿身上他们看到了人类的影子 。 比如有些胆大的长臂猿 , 会模仿队员们的动作——张三挠头 , 它们也挠头;李四唱歌 , 它们也学着叫几声 。
这种奇妙的场景 , 让他从中感受到生命与自然之间的奇妙关联 , 也让他觉得海南长臂猿保护工作有一种特殊的、不可替代的意义 。
“说不定哪天 , 我就能和小仔握手了 。 ”杨先珊说 , 也许有一天 , 当孩子们在学校上课时 , 便随时能见到一只长臂猿 , 好奇地趴在窗外 。
雨林守望
夜幕笼罩下的雨林深处有什么?有双耳被包裹的声响——
从阔叶林的灌木层中探出头 , 独行的马陆、结网的棒络新妇蛛和领着幼子觅食的土元 , 掠过枯黄的落叶掀起悉悉索索的响动 。 转头望去 , 一只蟋蟀正在吞食叶尖甘露 , 发出轻微的吞咽、撕扯声 。
相较白天 , 此时的雨林更添几分危险气息 。
周末 , 18时 , 周润邦离开海南省林业局办公大楼 。 三小时、252公里的狂奔后 , 周润邦抵达霸王岭 , 开始了他的雨林奇妙夜 。
星稀月淡时中 , 打开手电 , 眼前也只有两三平方米的可见世界 。 此时 , 耳朵比眼睛重要 , “听得着”比“看得见”更重要 。
踏入山林的那一刻起 , 周润邦的双眼便紧盯石头下、山缝中、树叶里 。 他知道 , 这里会有爬行动物伺机而动 , 准备觅食飞蛾、白蚁和其他昆虫 。
睁大眼睛时 , 他习惯半张着嘴 。 每隔几分钟 , 他就得吐出飞入嘴里的昆虫 。 一夜山路下来 , 酸痛的不是脚腿 , 而是嘴、眼和始终竖着的耳 。
深夜独自潜山 , 怕不怕?怕!周邦润说 , 雨林的夜 , 满目是黑 , 四处飞的昆虫的闪亮显出雨林黑的宽、长、高、深 , 非常怕 。
怕什么?怕眼前跳出儿时奶奶讲过的“僵尸走”“鬼打墙”的故事 。 故事在脑子里已是画面 , 自己会把自己吓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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