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又铭丨徐干的哲学典范及其荀学性格( 六 )


最后 , 有三点要补充的是:
【|刘又铭丨徐干的哲学典范及其荀学性格】第一 , 在《智行》中 , 为了说明了“智”的重要 , 徐干引述了孔子、孟子的话:仲尼曰:“可与立 , 未可与权 。 ”孟轲曰:“子莫执中 , 执中无权 , 犹执一也 。 ”仲尼、孟轲 , 可谓达于权智之实者也 。
但我们不能因此就说 , 徐干的“权智”思想来自孟学(也就是孔孟之学) 。 从孟子思想的理路 , 以及孟子批评子莫的“执中无权”这句话来看 , 孟子的“权”是“执中而权” , 是依于一个先天内在既有的“道/性/中”而“权”[3]77;而徐干的“权智” , 跟荀子一样 , 都是就着事物脉络反复论辩权衡而后得其“中”的“权” 。 只是因为在《荀子》中没有鲜明的类似“权”的话语 , 所以徐干才会引述孔子、孟子的话 , 而其实在理路上跟孟学是两回事 。
第二 , 虽然看重论辩、权智 , 但这并非说 , 单单靠思辨的操作就能获得道理 。 徐干说:
故君子之于道也 , 在彼犹在己也;苟得其中 , 则我心悦焉 , 何择于彼?苟失其中 , 则我心不悦焉 , 何取于此?故其论也 , 遇人之是则止矣;遇人之是而犹不止 , 苟言苟辩 , 则小人也 。 (112 , 《核辩》)
可见 , 在权衡、斟酌道理的时候 , 是否已经“得其中” , 那是必须借由“我心悦焉”来确认的 。 也就是说 , 在这个过程里 , 仍然是人的价值认知、价值直觉在做关键的取舍的 。
第三 , 荀学这种就着具体情境来思辨权衡来掌握“道”与“理”的进路 , 以及对“智”的特别看重 , 并非什么“不识道体”、“昧于大本”、“不识仁”、“作意安排”、“儒学之歧出”等等 。 类似的批评主要来自孟学 , 并且是完全以孟学为标准来论断的结果 。
五、尽敬成礼与“积”的工夫
这一节谈上面所谓行道、成道的一端 , 也就是工夫论的部分 。 徐干关于工夫论的基本观点 , 是“敬、礼相须”、“尽敬以成礼”:
《书》曰:“慎始而敬(终) , 终以不困 。 ”夫礼也者 , 人之急也 , 可终身蹈 , 而不可须臾离也 。 须臾离 , 则慆慢之行臻焉;须臾忘 , 则慆慢之心生焉焉 , 况无礼而可以终始乎!夫礼也者 , 敬之经也;敬也者 , 礼之情也 。 无敬无以行礼 , 无礼无以节敬 。 道不偏废 , 相须而行 。 是故能尽敬以成礼者 , 谓之成人 。 (29 , 《法象》)
人性之所简也 , 存乎幽微;人情之所忽也 , 存乎孤独 。 夫幽微者 , 显之原也;孤独者 , 见之端也 。 胡可简也!胡可忽也!是故君子敬孤独而慎幽微 , 虽在隐蔽 , 鬼神不得见其隙也 。 《诗》云:“肃肃兔罝 , 施于中林 。 ”处独之谓也 。 (23 , 《法象》)
这两则资料都有《中庸》第一章的影子 。 第一则跟《中庸》“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赌 , 恐惧乎其所不闻 。 ”一句有关 , 而第二则则跟《中庸》接下来的“莫见乎隐 , 莫显乎微 , 故君子慎其独也 。 ”一句有关 。 第一则特意将《中庸》的“道”换成了“礼” , 而第二则则强调了人性本身便有简慢怠忽的一面 , 这就比《中庸》更明显地呈现了荀学的性格 。 进一步看 , 第一则提出敬的概念;而第二则的“敬孤独而慎幽微”和“处独” , 显然取自《中庸》的“慎独” , 而又添了个“敬”字;可见徐干这儿的“敬”和“慎独”是相涵相通的 。 重要的是 , 在第一则里 , 徐干双提“敬”、“礼” , 这就让“敬/慎独”有了个最基本的一个具体的内涵 。 单单一个“敬”难免空泛无归 , 加个“礼”而后“敬”有个基本的依止 。 于是 , 所谓敬 , 就是敬于礼 , 就是须臾不离于礼 。 敬是行礼时内在的情意 , 礼则是敬的表现框架表现范式表现内容 。 敬是礼的基本精神 , 礼则调节、落实了敬 。 总之敬和礼两者“相须而行”、不可“偏废” 。 文中所谓的“能尽敬以成礼者 , 谓之成人” , 意思就是 , 内心有敬 , 贯注在言行中 , 让言行一切合于礼 , 能做到这样就可称作成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