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奥斯丁|詹姆斯·伍德隔空对话简·奥斯丁,多少人发现她比福楼拜更为前卫|此刻夜读( 四 )


《傲慢与偏见》(1813)让奥斯丁得以说出女主人公伊丽 莎白·班纳特的内心 。 不过她是逐步拉近与读者的距离的 。 起初 , 伊丽莎白就像埃莉诺;她并不对自己说话 , 除了在奥斯丁的间接报告里 。 慢慢地 , 她的情感浓度加深了 , 奥斯丁开始大量记录伊丽莎白的自我对话 。 第一次听说达西拆散了宾利和简的时候 , 她走进自己的房间 , 在里面“她可以不受打扰地思考刚刚听说的一切” 。 这里 , 奥斯丁开始扩大伊丽莎白的精神革命 , 我们看到伊丽莎白苦涩地对自己“感叹”简遭到了多么糟糕的对待:“她是多么活泼善良!她的理解力很棒 , 脑子越来越好 , 举止也很迷人 。 ”但这种自我感叹很快就结束了 , 激动的心绪引起了头痛(在奥斯丁的早期作品中 , 头痛、流泪或睡觉往往会结束她对女性内心的表现) 。 仅仅二十页后 , 伊丽莎白就自由了 。 达西写信给她 , 她带着信出去散步了 。 她身边别无他人 。 她读着信 , 羞愧得要命 , 她对自己的演讲很快就分解为几股磕磕绊绊的进路:
“我的行为多么卑鄙!”她不禁大声叫道 ,“ ——我一向自负眼光高明!我一向自夸很有本领!总是看不起姐姐那种慷慨真诚!为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 我总是无事生非甚至惹人憎恨地猜忌! ——这发现是多么丢人! ——但我也是活该丢人! ——就是我真的爱上了人家 , 也不该盲目到这样该死的地步 。 然而我的愚蠢 , 并不是恋爱 , 而是虚荣——……到现在我才算有了自知之明 。 ”
这本质上是舞台独白 。 在《曼斯菲尔德庄园》(1814)和《爱玛》(1816)的创作过程中 , 奥斯丁对此的运用越发复杂 , 去掉了引号 , 将女主人公的独白与她自己的第三人称叙述融为一体 , 这样她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进出人物 。 与此同时 , 她女主人公的精神演讲褪去了伊丽莎白身上的最后一抹舞台感(“我的行为多么卑鄙!”) , 变得更为松散 , 更像对话 。 可以看到 , 范妮 ·普莱斯在《曼斯菲尔德庄园》里自思自量 , 比伊丽莎白在《傲慢与偏见》里这么做早得多;而当然 , 爱玛在整本书里填满了生气勃勃的自我争论:《爱玛》是一个巨大的精神单间 。 以前 , 伊丽莎白需要跑到外面去表达自己的想法 , 爱玛的想法则起于最普通最家常的环境 , 在她的泡芙、脂粉和情书之间 。 实际上 , 奥斯丁把独白小说化了:
发卷已经夹上 , 女佣已经打发走 , 爱玛坐下来思索 , 满心悲惨 。 ——这的确是件可悲的事情!——她一直心怀希望的每一种前景全都被打碎了!——每一件事情都发展成为最不受人欢迎的结果!——对哈里特来说是如此重大的打击!——这是最糟的 。 这事的每一个方面都带来痛苦和屈辱 , 要么这种要么那种;不过 , 比起给哈里特造成的危害 , 全都无足轻重;她甘愿承受比实际情形更多的误解 , 更多的谬误 , 更多由于误判而带来的耻辱 , 只要将她错误的后果局限于她自己 。
简·奥斯丁|詹姆斯·伍德隔空对话简·奥斯丁,多少人发现她比福楼拜更为前卫|此刻夜读
本文图片

电影《成为简·奥斯汀》剧照
这极为柔软 , 奥斯丁奇迹般地拓展了有时称为自由间接体的手法 , 以此作者描述起女主人公的思想可以带上这种共情的激动 , 就好像女主人公自己在写小说 。 在自由间接体里 , 虽然叙事仍是第三人称 , 但女主人公似乎淹没了叙述 , 迫使叙述站在她这边 。 (“这的确是件可悲的事情!——她一直心怀希望的每一种前景全都被打碎了!”)在奥斯丁后期的小说中 , 她倾向于交替切换自由间接体与第一人称意识流 。 后者的例子 , 《曼斯菲尔德庄园》里有很多 。 全书临近结束时 , 范妮在朴次茅斯收到埃德蒙的一封信 。 她确信埃德蒙会娶玛丽·克劳福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