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听风、听雨、听鸟鸣、听蛙声 , 这种美感与惬意常见于古人的诗文书画 。 古人描摹的诸多雪景里 , 有山有水 , 多有一人 , 或抚松或坐石或驾舟 , 或隐于窗后或坐于案前 。 此人是画家自己 , 身处画中看雪听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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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公望画《剡溪访戴图》 , 画中层峦叠嶂 , 峰岭竞立 , 陡峰雄奇壮观 , 直插云际 。 山下是蜿蜒曲折的剡溪 。 小舟上 , 船家仿佛在用力划桨驶离村落 。 山麓处村舍错落 , 屋内空寂无人 , 庭院盖着积雪 。 这积雪遥遥呼应王维的《雪溪图》 , 画中江村寒树 , 野水孤舟 , 白雪皑皑 , 天浑地莽 , 一片寂静空旷 。 这是天地之雪 , 也是人间的雪 。
古人画雪 , 雪景极尽铺排 , 人却微小 , 几近于无 , 常有舟船 。 譬如赵佶《雪江归棹图》、王诜《渔村小雪图》、高克明《溪山雪意图》 , 况味如《赤壁赋》所云:“驾一叶之扁舟 , 举匏樽以相属 。 寄蜉蝣于天地 , 渺沧海之一粟 。 哀吾生之须臾 , 羡长江之无穷 。 挟飞仙以遨游 , 抱明月而长终 。 知不可乎骤得 , 托遗响于悲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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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佶《雪江归棹图》(局部)图片来自网络
冬天下点雪才有意思 , 小雪怡情 , 大雪壮怀 。 有时雪太大了 , 出门几十米竟也“白了头” 。 人在城里 , 玩雪是奢侈事 , 比不得过去在乡下 , 可以玩山丘雪、树林雪、竹枝雪、茶园雪等 。 玩山丘雪如看古画 , 况味如明清山水手卷 , 底色是苍莽的 。
雪天的山林 , 青白相间 , 浮漾湿湿的白光 , 青而苍绿 , 白而微明 。 清晨起来 , 站在屋檐下远望 , 看见那发白的山顶 , 大片的是绿的松 , 马尾松 , 密密匝匝 。 那些马尾松是乱长的 , 大小高低不一 , 一棵一棵挨着 , 依山势上下起伏 。
竹枝雪是水墨小品 。 一枝雪 , 淡淡冷气袅在三五片竹叶上 , 况味如宋人的宫廷画 , 尽显幽清之态 。 茶园里的雪一垄垄洁白 , 没有风 , 雪色下平静安谧 。 草地雪仿佛一张大宣纸 , 不忍落墨不敢落墨 , 不忍落脚不敢落脚 。 庭院雪最有趣 , 像个大馒头 。 如同在山东初见枕头馍 , 枕头那么大 , 吓人一跳 。
下大雪时 , 庭院的荷叶缸中落满了雪 , 盆栽里落满了雪 , 老梅枯枝上的积雪一寸厚 。
【惜字|当我们谈论冰雪之恋时,古代文人这样表达】北国雪如豪侠 , 江南雪是文士 。 江南的雪是娇羞的 , 轻轻然 , 又像是旧时未出阁的少女 , 涩涩地飘舞着 , 落个半天 , 才放开胆子 , 肆意地撕棉扯絮 , 簇簇而下 。 顷刻间 , 田野皑然 。 伸手去接 , 雪片直落掌心 , 一片又一片 , 湿漉漉的清凉 。 江南的雪下满湖堤 , 下满板桥 , 下满勾栏瓦肆 , 下在农人的黑布衣上 , 下在文人的油纸伞上 , 下在乌篷船的斗篷上 , 也下在田间地头 。 雪下白了山尖 , 下白了塔顶 , 下肥了峡谷 , 下厚了屋檐 。 在白的世界 , 时间似已静止 , 只剩昼夜 。
于一个南方人而言 , 没有什么比冬天里下一场雪更令人动心 。 一年后的重逢 , 雪色依旧 , 人事全非 , 颇有一番思量 。 我独自临雪于屋檐下 , 泡杯热茶 , 默默打理着往日岁月遗留在体内的燥热、喧嚣与不安 。
午后 , 流连于水乡弄堂 。 窄长的石板路 , 灰褐色的老墙 , 墙角边有菊花盆 。 菊花残了 , 枝秆兀自立在雪白里 。 空气里没有什么声音 , 巷子停滞在旧时雪色的意兴阑珊和波澜不惊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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