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童#聊斋志异：夙孽

兰如宾居住在韩城芝川，家境比较贫寒。元和初年，有一个叫王兰的客商到芝川做茶叶生意，携带资产上百万，租住在如宾家中，在芝川他也没有亲戚，所以他非常信任如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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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王兰患病卧床休息，如宾心想：他在本地也没有亲戚朋友，如果他病死了也没有人追问。所以，如宾在药汤里放了大量的蒙汗药，王兰再也没有醒过来。其实如宾早已经觊觎了王兰的钱财，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从此以后，如宾家的衣服饮食奢华，车马仆人成群，生活不比王公大臣差。更让那如宾高兴的是，同年妻子给他生了一个非常可爱的儿子，这孩子相貌俊秀，而且还非常聪明，比孔融、卫玠还可爱，夫妻俩喜欢的不得了，哪怕珍珠碧玉都难以与之相比，于是给儿子起名叫“玉童”。玉童的衣食住行，都非常侈靡，每天都要花数两银子。如果儿子病了，除了吃药，还要求神拜佛，即使花掉多少钱，如宾也不在乎。玉童渐渐地长大了，穿着华丽的衣服，骑着高大的骏马，和他的朋友游山玩水，吃喝玩乐。玉童每天花钱如流水，也不爱读书，喝酒赌博，没有一天消停过，就连那些王孙贵族，也非常佩服他奢靡的生活。然而家产一天比一天少，尽管这样，如宾还是满足儿子的一切要求，地里的庄稼有时收成不好，如宾还得借钱支撑来年庄稼丰收时。元和十年，玉童突然死了，如宾夫妇悲伤地差点和儿子一起去了。他们日夜啼哭，亲戚朋友听到他们撕心裂肺地悲哭，也为之泪流满面。如宾因为悲伤过度病倒了，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强支撑起来给儿子办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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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丧事所用的一切东西，以及施舍僧众、绘画寺庙，摆席奏乐的花费，为此几乎倾家荡产。丧事办完后，每到玉童的忌日，如宾还要斋僧施舍以追思。从此家境渐渐地穷得和当年一样了。党氏女是同州韩城县芝川南村人，和如宾家相距五留里的路程。太和六年的秋天，也就是玉童死去的第十六年，有一个法号玄照的僧人，到党氏家化缘。党氏家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藏在门后说：父母和哥哥都不在家，无法提供食物。玄照正要离开，女孩隔着门对他说道：从这向北几里地的芝川店，有一家姓兰的，今天是他儿子的忌日，正在施舍粥饭，法师如果去他家，那姓兰的一定非常高兴，何不前去？玄照有些奇怪地问：你一个女孩家，并非经常出入村镇，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呢？你该不会是在欺骗我的吧？女孩说：他死去的儿子正是我的前身，玄照听了大吃一惊，急忙追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女孩没有回答就转身回屋了。于是，玄照就按照女孩说的地址找到了兰家，刚走进兰家所住巷口，果然看见高大的帐篷，豪华的宴席，到了家门口，家人都非常高兴他能来到这里，作揖并让他进去。吃过饭后，如宾想着那死去的儿子，忍不住又哭泣起来。玄照便劝说他：你没有必要在思念儿子了，其实他早已经投胎轮回，你想见他今生的样子吗？如宾听了着实大吃一惊，问玄照大师怎么一回事？玄照大师就把那小女孩所说的话详细地给他说了一遍。如宾疯了似的跑到了党氏家，请求见见党氏的女儿，女孩的父母听了也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们从来就没有听女儿说过此事。但还是进室内告诉她，女孩只是对父母笑了笑也不分辨，但死活不肯出来。如宾心想，女孩之所以不见他，可能妻子没有和他同来，而且还空着手，所以才拒绝相见，于是，他回家后就和妻子购买了礼物。第二天一大早，如宾夫妇一同来到了党家，带来了蜀红锦二十匹作为见面礼物，女孩让父母收下丝绸，但还是不肯出来相见。如宾夫妇哀求女孩的父母，女孩的父母见如宾如此诚恳，而且如宾的妻子已经泪流满面。女孩父母进屋便斥责女儿说：你既然不想与他们相见，那你就不应该说那些话来刺激人家，既然把话说出去了，人家有这样恳求，而且还带来了丰厚的礼物，即使是勉强，还是应该见一见，女孩还是不说话。母亲说：你一定不见，你让我们该怎么推辞？女孩说：我只是想让他们知道而已，并没有说要见他们啊。你们只问他的儿子从出生到死去，花了多少钱财，王兰的钱财用完没有，他们听到这些话，必然不再请求见面了。父母出来，就把女儿的话告诉了如宾夫妇，俩人顿时面如死灰，然后夫妇俩就悄然离开了，他们走了以后，父母问女儿其缘由。女孩说：我的前身就是那个茶叶商人王兰，我的资产有数百万，当时客居如宾家。元和初年，我头晕卧床，如宾在我的药里下了大量的蒙汗药，我就这样被他害死了。数百万财产也被霸占，他也因此成了富翁。我死后就向天帝告状，天帝问我，怎么才能化解我的怨恨，我说愿意投胎做他们的儿子，以此来秏尽他所霸占财产。我投胎做了他的儿子后，家产秏尽时我就死了。最近我算了算，发现他还欠我十贯钱还没有还完，所以让他们送来蜀红二十匹正好还清。从今往后，如宾夫妇再也不会思念他们的儿子了，更不会斋僧布道，我这样做也是为他们好。女孩又对父母说道：韩城有一个叫赵子亮的，曾经赊欠了王兰五捆茶叶，还没有来得及还钱，王兰就死了。他过几天会拿来价值五捆茶叶钱作为聘礼，来为他的儿子向我提亲，钱如数收到后，我就会离开，绝对不会做他家儿媳妇的。父母听了也是似信非信，谁知不到半个月，媒人果然来家说媒，并送来了聘礼，迎亲的日子定在了大年初一。接受聘礼的当天晚上，女孩就咽了气，她的父母非常伤心，并向赵子亮家报了丧，赵家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