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莱娜#“天才女友”与女性写作( 二 )
张雁南:费兰特动用的全部技巧,其实都是为了揭示“女性存在”的真相。我特别佩服她这一点,她非常有意识地要把她的声音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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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悦然:我刚开始读费兰特的时候,会觉得她的叙述太夸张了,比如她经常会写,“我非常生气”“我非常愤怒”“我非常焦躁”……后来读《碎片》我才注意到,她说使用无数的工具(叙述技巧),只是为了凿出那个真相,她一直非常在乎那个“真相”。这是一个很奇特的说法,因为对于很多写作者而言,可能从来都没有什么唯一的真相。文学是很个人化的事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幻觉和偏见,而真相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东西,你怎么能确定你认为的真相,对其他人来说也是真相呢。可是费兰特笃信有这样一个真相存在。那就是女性感知和体验的真相,她认为她要不惜一切代价去揭示它,因此,她认为很多地方需要使用最直接的表述去呈现。
张雁南:那你感受到她说的“真相”了吗?
张悦然:是的。其中还有很多女性那种微妙的情绪,比如埃莱娜对莉拉,其中有嫉妒,有祝福,有长远的一种目标,有眼下一个接一个的期待。有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她心里对莉拉的看法是怎样的呢,她会直接列出四点,就像在课本上画重点那样。第一点是什么,第二点又是什么,然后随即“我”又推翻了前面的想法,继而想到的是什么。人们纷繁的思绪里总是同时包含了很多层次,但是在我们过去的叙述体系里,并不需要那么精确地把它们全部列举出来。有什么必要呢,不如让女主人公出门散个步,描写一下天气、树木,或是湖上的鸭子。很多时候,我们采取更含蓄和留白的方式处理内心活动。但这么做,有可能是在逃避直接书写那些复杂的情绪,因为我们其实缺乏把它们写清楚的能力。
张雁南:我特别同意,而且她那个“重点”戳得特别准,就像卡夫卡的冰刀,能直击包裹着女人的朦胧感觉,而这些感觉直抵女性的存在主义时刻,所以才能一下子激荡起全球读者。她在这么一针一针地戳啊写的时候,我们读者就被我们自身的存在主义经验给唤醒了。而这种经验是跨越阶级、种族和中西这一系列分类法则的。为什么说波伏娃在《第二性》第二卷中谈到那些女人,我们现在去读还是会觉得被打脸,被戳到了呢?也是同样的道理。因为尽管不同种族、阶级的女性具体处境不同,但是在伊利格瑞所谓性差异的存在论意义上的时刻,女人是心心相通的。这也是费兰特很厉害的一点,前一秒还在讲一个狗血的故事,下一秒马上画风一转给你画重点。
北青艺评:但是我仍然有一个疑惑,如果抛开女性主义这套话语,单独去看四部曲的文本,你会觉得还是经不起推敲。与萨莉·鲁尼《正常人》比较,我可能觉得她的“文学性”强一点,而费兰特的“女性意识”更强,所以当我们在谈论文学性的时候我们在谈论什么。
张悦然:我也在反思这个问题,就是我们所认定的“文学性”也必须警惕,毫无疑问,它深植于我们的文化传统。我们的文化传统是父权的,因此这个“文学性”里也包含了父权化的视角和审美。这就牵涉到一个更复杂的问题,就是文学审美多大程度上来自直觉,多大程度和教育相关,而教育的那部分,很显然是被父权所塑造的。比如我们通常认为在小说写作里,叙事要有逻辑,但其实这是反女性思维的,至少多数女性不可能从中获益,比如你让杜拉斯去写一个推理小说,她一辈子也完成不了,这对她来说是一个灾难。而我们对于“叙事要具有逻辑性”的共识,完全来源于教育吗?那该如何解释早在小说这种文体还不存在的时候,中国民间的说书人要想把故事讲好,讲得引人入胜,也必须使之具有逻辑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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