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学者亚瑟·洛夫乔伊在《存在巨链:观念史研究》中指出 , 西方思想传统中存在着一些基本的观念单元 , 它们或多或少地影响着个体或一代人的思想习惯 。 了解这些流变不居的核心概念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 因为它们往往是历史经验最精确的测震器 , 也是文化变迁最精准的显微镜 。 更重要的是 , 从概念的嬗变来看 , 变化的不仅仅是概念 , 还有概念的“运用” 。 这就涉及将概念引入不同社会语境时的文化对译问题 。 在文化对译中 , 我们不仅需要全面把握相关概念在西方传统中的演变轨迹 , 还需探索其如何与中国语境互动 , 又如何与深受中国文论滋养的中国读者互动 。 通过上述互动 , 我们得以重新审视一些具有鲜明中国文化特征的基本概念 , 洞察其在与西方文论应和之余 , 如何激发新的语言关联和情感想象 , 展现新的社会经验和文化风貌 。 因此 , 就形成立足于中国本土的概念史研究而言 , 文化对译问题不可忽视 。 我们不妨以西方文论中的“Taste”概念为例 , 一探究竟 。
要定义“Taste”这个概念并非易事 。 从词源分析来看 , 无论是在古希伯来语、古希腊语 , 还是在古拉丁语中 , 该词的意思主要集中在三个层面:第一 , 指通过嘴品尝;第二 , 指通过感官感受、体验 , 甚至享受;第三 , 在以上两个意思的基础上 , 它又以隐喻的方式表判断、品鉴和区分 。 由于其内涵的多义性和外延的模糊性 , 这个反复出现在西方思想传统中的概念让不少思想家、哲学家困于心、衡于虑 , 却仍对其背后的深意不得而知 。
比如康德在写《实用人类学》一书时掩卷哀叹:“现代语言竟然会用某个口腔内部的感觉器官来命名审美判断的官能 , 这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无论是对美的鉴别还是对美味的选择 , 都由同一个感官来作出决定 , 这又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意大利哲学家阿甘本则指出 , 这个概念本身就是一个无法被认识把握的知识剩余物 。 它的存在就是一个漂浮的能指 。 这个漂浮的能指的出现 , 与其说是揭示、澄清了某种具体而真实的内容 , 不如说是对某种不可能被化约为我们知识框架的内容的遮蔽 。 在他看来 , 这样的概念 , 越定义 , 越容易生产出大量怪异的“知识的剩余物” 。 因此他提议 , 我们不妨干脆将其“封印” , 让它在安息中酝酿力量的风暴 。
对中国读者来说 , 在中文语境中探讨“Taste”概念尤其不易 , 其复杂性和艰巨性来自其不可译性 。 我们究竟该将其译为“趣味”还是“品味”呢?无论是“趣味”还是“品味” , 这两个名词都有审美判断和品鉴之意 。 例如 , 唐代诗人司空图在《二十四诗品》中就以“品”表“品类”和“品鉴”两层意思 。 他也谈到了“味” 。 在《与李生论诗》中 , 他提出“愚以为辨于味而后可以言诗也” 。 换言之 , 诗应有“味外之味” 。 此处 , 第一个味指品鉴具体的艺术形象 , 第二个味指在具体的艺术形象的激发之下 , 由联想和想象产生的审美愉悦 。 然而 , “Taste”一词远不止“品鉴”和审美判断之意 。 事实上 , 从该词在西方思想史中的运动轨迹来看 , 中国文论传统中的“趣味”两字似乎更为合宜 。
二
我们不妨先回到“品味”两字 。 从《辞源》来看 , 现代汉语中的“品味”从“品”字发展而来 , 而“品”则表官吏的等级 , 也指某种社会约定俗成的标准规格 。 当某人(无论其道德或行为举止)或某件艺术品没有达到社会期待的标准时 , 我们也会称其“不入品” 。 上述价值判断背后实际上隐含着区分高低等级之意 。 虽然法国社会学家布迪厄在讨论“Taste”一词时也涉及了阶级区分和层级高低之意 , 但这只是其多副面孔中的一副 。 因此 , 以“品味”译“Taste” , 难免以偏概全 , 招致偏见 。 而“趣味”则显得更具文化包容度 , 并有利于中国读者绕开理解时的种种障碍和误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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