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那个秋天 , 当我放下手中的牧鞭从湘西南一个小山村的山坡上走下来 , 满怀憧憬地坐着火车赶到另一个山坡时 , 我怀疑是否走错了地方 。 只是巍峨的三道拱门在提醒我 , 这是一个深邃的思想宝库 , 博大而精深 。 在这里 , 它将把我这块黑顽的矿石炼成铁 , 淬成钢 。
“羊牯塘” , 一声偷笑中 , 土里土气的我记住了这个名字 。
一进来才知道 , 这个宽广的山坡就如一片思想的原野 。 我就像一个野孩子 , 在这里肆意穿梭 。 各种各样的野花野草布满校园 , 记忆中最美的是狗尾草 。 湘大风大 , 狗尾巴也摇得格外欢畅 , 一种野性的力量在接力棒似的传递 。 呵呵 , 前辈诗人怎么形容湘大的风 , 你就知道草摇得多么猛烈:“湘大不刮风 , 一年刮两次 , 一次刮半年” 。 正是在这种疾风知劲草的氛围中 , 生命力、生猛、自由 , 渗入了每一个人的骨头 。
那时 , 我疯狂地喜欢上了诗歌 , 也喜欢上了学校后山那一片广阔的原野 。 晚饭后 , 在夕照中 , 与同样爱好诗歌的张华勇高昂着头 , 在漫过膝盖的野草中并排行走 , 谈论着诗歌和心中的理想 , 那汹涌澎湃的激情 , 指点万户侯的气魄 , 在草尖的舞动中 , 一轮一轮滚向广阔的天边 。 现在想来 , 那股狂热劲正是我生命黄金时代的佐证 。 因了诗歌、因了青春 , 我在这里的四年时光就如变了魔术一样 , 一个只识牧鞭的农村孩子开始脱胎换骨 , 变得知书而且达理 , 成了一株有思想的不再是随风而倒的芦苇 。 那个在山坡上放羊的少年 , 心事浩茫的少年 , 在城里的原野上 , 不时把牧鞭摔得啪啪作响 , 灵魂的羊群齐刷刷抬起头 , 在自由摆动的草丛中 , 转动着耳朵听从远方的召唤 。
我在湘大“最伟大的一次壮举” , 是在一个师兄即将毕业离校喝酒送行的那一次 。 我当时与同在校报勤工俭学的张华勇把刚印完的校报送到每一个寝室 , 一个下午下来 , 一口水也没喝 , 但忘记了渴 。 那时兴奋得很 , 因为我们还可把校报送进女生寝室 , 这是一般人得不到的 “荣幸” 。 在女生寝室门口 , 我故作镇静 , 装得很严肃 , 但还是用眼角偷偷瞄几眼 。 呵呵 , 年少不敢轻狂 。
送完报纸后 , 我们为诗社的师兄饯行 , 酒桌上 , 豪气干云 , 青春意气 , 完全没有离别的伤感 。 当时的我浑然不觉 , 因长时间地爬楼梯而口干舌躁埋下了隐患 , 竟把酒当水喝 。 酒过几巡之后 , 我以头触桌上 , 沉沉地睡去 。 事后我得知 , 半夜后我身体发凉 , 呕吐不止 。 张华勇抱着我竟哭了 , 生怕我就此死去 , 连忙把我扛起 , 往校医院送去 , 但无奈身体太沉 , 师弟黄惊涛只好冒昧打校党委宣传部副部长谢胜文的电话 , 可爱的谢部长马上派了一辆车来 , 把我送到了校医院 。 结果可想而知 , 遭到了医生的一顿臭骂 。 还好 , 次日我终于醒了过来 , 当时发誓再也不喝酒了 。 那时多么生猛 , 浓烈的青春掩饰不住飞扬的荷尔蒙 。
忘不了大礼堂前面的烛光诗歌朗诵会;忘不了文科楼前我们亲手栽下的草;忘不了湘江边的野炊;忘不了一次次k歌 , 只唱友情不唱爱情;忘不了露天电影院观看正酣时防不胜防的降雨 。
【张华勇|在这块原野上完成思想上的成人礼】离离原上草 , 一岁一枯荣 。 在时光的耕读中 , 人事代谢 。 但永远倾向草根是每个在原野上吸收了养料的人的共同的动作和姿态 。 正是在这个有大楼、大师的社会群体、社会空间里 , 我们完成了思想上的成人礼 。
一晃四年 , 踏出校门如今已9个年头 。
随着岁月的流逝 , 沉于心底的母校 , 不时会在梦中一点点显露 。 文科楼前 , 风又呼呼地吹着 , 那些熟悉的身影和声音 , 又回到了草地上 , 恰同学少年 , 风华正茂!被风吹散的九五级中文一班的同学 , 又聚首QQ群里 , 分享我们的现在 , 也共同回忆起我们的过去———我们曾共同拥有的原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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