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马|诗评丨胡书敏:千古艰难惟一死——雪马诗歌《老死》的存在主义解读

雪马|诗评丨胡书敏:千古艰难惟一死——雪马诗歌《老死》的存在主义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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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艰难惟一死
——雪马诗歌《老死》的存在主义解读
文/胡书敏
《老死》是诗人雪马的诗歌作品 , 该诗以死亡为讨论的主题 , 但不同于任何沉醉于死亡快意的诗作 , 它是现实的 , 丝毫没有回避死亡使生命归零的悲恸 。 在其他诗人的笔下 , 死亡或是锋利的 , 或是唯美的 , 或是向生命的苦痛和无聊的复仇 , 或是回归大地之母的甜蜜的安息 。 但在雪马的笔下 , 死亡以“老死”的形象出现 , 它是无力的 , 是麻木的 。 一切关于死亡的美学在雪马诗歌中被解构了 。
《老死》以独特的诗歌语言构造向读者重新塑造了死亡 , “锣鼓鞭炮”与“流行音乐”等词汇被雪马纳入诗歌中 , 也是将喧闹和嘈杂放进死亡中去 。 在现代人的世界中 , 死亡似乎被淡薄 。 诗歌的开头 , 雪马没有使用任何带有感情色彩的文字 , 死亡被划分为“自然的”和“突然的”两种 。 整首诗的意境在这里也被截断成前后两部分 , 前一个部分属于活人的喧闹 , 后一个部分属于死人的哀伤 。 在诗歌的结构安排中 , 生与死也就这样被截断了 。 在生者的世界中 , 死亡是“反正要习惯的” , 雪马正是通过“习惯”一词取消了死亡的美学价值 。 因为死亡只有浸润了对生的情感返照才能达到它的华美 , 而本诗中从生的角度对死亡冷漠地叙写打破了这层“玻璃罩” , 死亡被以最赤裸的方式呈现了出来 。 热闹的喧嚣是属于生者的 , 而死者只有寂静 , 在沉沉的夜里无声地宣告着退场 。
艺术家常常有唯美主义的死亡恋癖 , 正因为他们把死亡当生命一样歌颂 。 在海子的诗作《九月》中 , 诗人说“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 这死亡是一场盛大的典礼 , 它涌动着激情与狂欢 , 千年岁月中的野花蕴含着死而转生的象征 。 而在雪马的笔下连这死亡也是老的 , “老死”是没有任何生命力残存的躯壳 , 它不是皈依或复活 , 而是“巨大的黑色的奠” 。 就连这份笨重也是老死所特有的 , 已经燃烧尽了所有的养料 , 只余下漠然的空壳 。 使世人“夜不能寐的” , 也不是悲恸与怆然 , 而是“锣鼓鞭炮的喧嚣” 。 雪马笔下的“老死”不再是与生相依存 , 而是存在于临近“生”的不能到达“死”的灰色地带 , 它甚至是热闹的、自然的、要被习惯的 。 雪马向我们展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关于死的世界 , 在浪漫主义者眼中 , 死亡是向死的新生 。 海德格尔曾说:“死 , 作为此在的终结存在 , 存在在这一存在者向其终结的存在之中” 。 海德格尔言说死亡其实是在言说生存 , 他强调生存是向死的存在 。 在存在主义者眼中 , 死亡与生存其实都是作为一种存在 , 不管是向死而生还是向生而死 。 但本诗道出了死亡的另一种存在方式 , 它不指向诗意的生 , 也不指向诗意的死 , 而是一种凝固了的冷寂 。
雪马在《老死》这首诗中对死亡进行了沉痛地剖析 , “村口巨大的黑色的奠 , 被电流胀得很” 。 剥开附余在上面的生的皮肉 , 裸露出死亡那电线一般的黑色骨骼 。 这骨骼横在黑色的“奠”中似乎还在不甘地胀着电流 , 它绝不是轻盈的 , 也绝不会抵达永恒 。 雪马对死亡的解读透着对生命的真正关切 , 没有对死亡进行诗意化的重构 , 而只是直面它 。 千古艰难惟一死 , 站在存在主义的角度来说 , 死亡是必然会抵达的远方 , 人的存在也是面向死亡的存在 。 在雪马的笔下 , 死亡被凝结成“奠”这一惊人的意象 , 在这里死亡已不是一种精神 , 而是现实中留存的躯壳 , 是一种更加具象化的存在 。 细读《老死》似乎能感受到老死的“奠”下那微微跳动着的对生的渴望 。 仿佛在死者与生者之间架起的一段桥梁 , 诗的前后两部分就如同死者与生者的对话一般 。 雪马用人文的关怀去看待死亡 , 并不将死亡推向崇高或灿烂 , 在诗人眼中它只是平凡人的生命存在状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