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爱莲|成丹彤:守旧与弄潮:晚清文学家族的复杂横切面——评魏爱莲《小说之家》( 五 )


三、“弄潮儿”式的边缘知识人
如果我们打破家族文学视角的限制 , 其实还能有更多发现 。 魏爱莲《小说之家》中注意到了詹氏子女的职业 , 明显不同于父亲科举为官的传统知识分子道路 。 可惜并未向此继续挖掘 , 其实职业与身份的变动与他们的创作有很大关系 。
1882年詹熙名列会试的副榜 , 而13年后 , 他写了《花柳深情传》 , 将“科举”列为三害之一 。 后来的生涯又是做艺术品商人 , 又是做卖字文人 , 总体来说以经济利益主导 。 最后回到衢州创办学校当校长 , 同时又在衢州政界任职 。
魏爱莲|成丹彤:守旧与弄潮:晚清文学家族的复杂横切面——评魏爱莲《小说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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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柳深情传》
何以解释如此不同于父辈的人生遭际呢?这些思想转变如何在内心取得和谐呢?同样詹垲也考中了秀才 , 之后做过采访人员 , 也刊登过广告 , 卖字赚润笔费为生 。 兄弟二人既像传统文人一样 , 在年少时博取科举功名 , 又都经历了职业转型 , 在大都市游走 , 以卖文写字来谋生 , 接触近代媒介 , 并且把文化与商业结合起来 。
詹氏二兄弟的经历 , 正是当时无数传统知识分子面临的巨变 , 科举士大夫所期许的“学而优则仕”与采访人员、艺术品商人之间的剧烈职业规划变动 , 我们很难不去问 , 这种千古未有之变局如何在个人意识中被理解?如何被个体平滑消化?身份、职业规划、个体生存价值如何在传统价值与新冲击之间取得平衡?
葛兆光在徽商詹鸣铎的自传体小说《我之小史》序言中提到“边缘知识人”群体 , 认为他们在晚清社会中的作用中是灵活地转变 , 没有太多负担的“投机” , 趋时而上 。 他们是不够有坚守的“弄潮儿” , 思想上容易松动和转型 , 同时又带有旧文人的知识资源和趣味 。
西潮冲击下的思想松动与传统文化所给予的文化底色 , 不是此消彼长的关系 , 其间的矛盾、对抗、共存最先发生在这些人的头脑与生命经验中 。 因为“社会思想的转型可能正是从思想不那么纯粹坚固的群体开始 , 相比于传统精英士大夫的操守与价值信仰 , 他们更灵活调整思想 , 或是为了谋生 , 或是为了顺应时风”[7] 。
从詹氏兄弟的职业经历中 , 我们也容易发现他们确实具有小知识分子应时转化身份的特点 , 而且紧追当时时代的潮流 , 相比更出名也更保守的学者 , 他们的灵活变动具有更多社会变革上的意义 , “一些边缘知识人却有着‘咸鱼翻身’的欲望和‘浑水摸鱼’的手段 , 常常超越社会流动的常规 , 反而追求‘在传统外变’ , 他们的叙述却成了时代巨变的实录 , 这几乎成了晚清民初中国社会变化的一个突出现象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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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小史:新发现的徽商小说》
在这个层次上 , 两兄弟的作品中既有传统文人的一面 , 如在狭邪笔记中品鉴青楼女子 , 也有积极参与社会 , 改善女性地位的一面 。 启迪世人的小说家和狭邪笔记的创作者 , 双重身份集于他们一身 , 晚清乃至五四之后的现代化 , 最早可能是从这一部分人开始的 。
魏爱莲在分析詹垲时 , 就遇到了这样的复杂性 , “一个周旋于风月场的上海通形象显然与《汉口中西报》社论作者的身份不符 。 ”[9]两种身份和形象背后是两种知识资源 , 狭邪笔记更多借鉴李渔、袁枚等传统才子的趣味 , 一面赏玩妓女 , 品评“花榜” , 而另一面又去突出德才兼备的妓女 , 关注其中闺秀气质的妓女 , 具有了改良女性的使命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