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实|陈忠实逝世六周年|写完《白鹿原》以后( 五 )


作了这些准备和思考之后 , 他认识到只有回到老家小屋那个远离尘嚣的环境里 , 才有望实现自己的宏愿 。
陈忠实的老家在西安市东郊灞桥区西蒋村 。 这是南倚白鹿原北临灞河的小村落 , 全村不足百户人家 。 虽然由此到西安只有五十华里的路程 , 然而却是天然的僻静 , 最适合沉心静气地思索和精雕细刻地写作 。 村里每一家的后院都紧紧贴着白鹿原的北坡 。 横亘百余华里的高耸陡峭的原坡遮挡了电视信号 , 电视机在这里也只好当收音机用 , 只能听听新闻和音乐之类 。 但这离西安闹市不远的地方确实没有工业污染 。 只要灞河不断流 , 河水便清澈见底 , 河边、原坡上有树林 , 那里有狐狸、獾、雄鸡、呱啦鸡、猫头鹰等 , 真是一派田园风光 。
陈忠实|陈忠实逝世六周年|写完《白鹿原》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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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剧《白鹿原》剧照
转过村里那座濒临倒塌的关帝庙 , 便是陈忠实从老太爷、爷爷和父亲手中流传下来的家园 。 在家园大门前不过十米的街路边 , 有忠实亲手栽下的昂然挺立的法国梧桐 。 这本来只有食指粗的小树 , 在陈忠实决心动手写《白鹿原》的1988年的早春栽下 , 四年后它便长到和大人的胳膊一般粗 , 终于可以让它的主人享受到筛子般大小的一片绿荫了 。 它是陈忠实这几年来为了写成《白鹿原》所付出的艰辛、心血 , 乃至他所忍受的难耐的寂寞的见证 。
1992年的3月间 , 我收到了忠实的来信 。 他在信里说到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白鹿原》的创作情况 , 还说他很看重这部作品 , 也很看重《当代》杂志和人民文学出版社的态度 , 在我们表态之前 , 他不想把这部倾注了他多年心血的长篇小说交给别的杂志社和出版社 , 希望我们尽快派人到西安去看稿 。 后来 , 《当代》杂志的洪清波和人文社当代文学一编室的负责人高贤均便受命到西安去取回厚厚的一摞《白鹿原》的手稿 。 按照三级审稿的规定 , 当时《当代》杂志有洪清波、常振家、朱盛昌和我按流水作业的办法看稿 。 负责出书的当代文学一编室则有刘会军、高贤均、李曙光参与其事 。 尽管对稿件有过一些具体的意见 , 但在总体上所有参与此事的同人都认识到这是我们多年企盼的一部大作品 。 由于它那惊人的真实感 , 厚重的历史感 , 典型的人物形象塑造和雅俗共赏的艺术特色 , 使它在当代文学史上必然处在高峰的位置上 。 由此 , 我们一致认为应该给它以最高的待遇 , 即在《当代》杂志连载 , 并由人文社出版单行本 。 1992年8月上旬 , 朱盛昌签署了在《当代》1992年第六期和1993年第一期连载《白鹿原》的终审意见;1993年1月18日 , 我作为书稿的终审人签署了这样的审读意见:“这是一部显示作者走向成熟的现实主义巨著 。 作品恢宏的规模 , 严谨的结构 , 深邃的思想 , 真实的力量和精细的人物刻画(白嘉轩等人可视为典型) , 使它在当代小说林中成为大气(磅礴)的作品 , 有永久艺术魅力的作品 。 应作重点书处理 。 ”《白鹿原》在1993年6月出书 。
现在 , 他视同生命一般的皇皇巨著虽然受到过一些有相当道理的批评也受到一些误解 , 受到过某种有形、无形的压制 , 然而 , 《白鹿原》毕竟一出世便无可置疑地拥有了当代文坛多年罕见的震撼千千万万读者的轰动效应 。 它被誉为“一代奇书” , 是“放之欧亚 , 虽巴尔扎克、斯坦达尔未肯轻让”(范曾语)的巨著 , 是“比之那些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小说并不逊色”(梁亮语)的大作品 。 《白鹿原》在中国当代文坛上 , 毫无疑问是小说丛林中的一棵枝叶茂盛、葳蕤生辉的大树 , 确确实实是一座拔地而起的风光无限撼人心魄的高峰 。 完成了《白鹿原》这件重活儿、大活儿、绝活儿 , 陈忠实不但超越了自己 , 也在一定意义上超越了他的老师柳青 。 决不是忠实的学问比老师大 , 而是他有了超越老师、走自己的路的觉悟之后 , 做了坚忍不拔的几近十年的顽强奋斗(石家庄一位医生或护士在信中说:“我想写出这本书的人不累死也得吐血……不知你是否活着 , 还能看到我的信吗?");还因为时代不同了 , 忠实有了更多的参照 , 更少的束缚 , 有了比柳青更自由的创作环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