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沃什:写作是一种持久不变的抗争( 三 )


|米沃什:写作是一种持久不变的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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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切尔:你这是以动物的视角而非树木和山的视角看待自然 。
米沃什:单独以美的视角来看待自然是非常困难的 。 自然有一种无限量的美 , 我对这种美也无限敏感 。 但在自然中也有一种单调无聊 , 对模式样板的重复 , 这和人类世界那万花筒一样变化多端的巨大的多样性正好相反 。
雷切尔:在你的一首诗《七十岁的诗人》中 , 你说你的快乐会长存下去 。 这怎样解释?
米沃什:这是一首非常具有浮士德色彩的诗 , 与永恒青春有关 。 尽管我年纪很大 , 但我一直都处在一种非常年轻的状态中 , 漫游不休 , 并且总是惊奇、困惑 。
雷切尔:在同一首诗中你说 , 你为你的生命快要结束了感到悲伤 。 你是在悲悼自己的死亡吗?
米沃什:我想 , 存在着一种对死的惧怕 。 年轻的时候你可能比高龄的时候更害怕死亡 , 但是在高龄的时候存在着一定量的悲伤 , 因为你不得不习惯于往前看 , 为未来计划 , 并且认识到你的时间很少了——很多计划有可能被取消 , 纵使我们当然不知道我们会死在哪一天或哪一个钟点 。
雷切尔:在《七十岁的诗人》中你也说:“你全部的智慧都化为虚无 , ”接着你说你为了反抗虚无而建造秩序 。 这是一个有趣的矛盾 。
米沃什: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一个矛盾 , 因为形式就是对混乱和虚无的永恒的反抗 。 如果我有智慧的话 , 我就不需要持久地创造形式来抵挡混乱虚无 。 我们经常受到虚无混乱的威胁 , 因为这样的生活包含着无限多样性 。 我对二十世纪的个人感受是我们被淹没了 。 这个世纪发生的事情在恐怖和英雄主义的意义上逃离了我们的思想和表达 。 这个世纪很大程度上未被讲述 。 这同样适用于人类生活 。 我们处在逃离我们的词语和记录的力量的掌握下 。 也许那就是为什么今天每个人都想写一本有关他们自己生活的小说 。 只要形式还被关注 , 人类生活的每一件事都是形式或在给予形式;我们首先通过由字词、标志、线条、颜色和形状组成的语言进入与世界的关系之中;我们不能通过一种直接的关系进入世界 。 我们的人类自然中包含已中介化的各种事物;我们是文明的一部分;我们是人类存在的一部分 。 写作是一种持久不变的抗争 , 试图将尽可能多的现实的元素翻译成形式 。
|米沃什:写作是一种持久不变的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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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切尔:你对行动的形式怎么看 , 比如道德行动或英雄主义的行动?
米沃什:行动可能是重要的 , 但是我并不是一个行动的人 , 我也不应这样宣称自己 。 在行动中也有很多幻觉 。
雷切尔:我说的行动是那种有动机的行为 。 苏格拉底之死是英雄行动的一个例子 。 你是否认为苏格拉斯之死表达的比他的对话可能表达的更多呢?
米沃什:苏格拉底和他的生活写作了一种隐喻 。 无疑我们可以找到其他很多相似的例子 , 它们在人类生活中具有某种永恒的存在 。 问题是 , 在多大程度上存在着对那种行动的神话的转变 。 可能想象虚构的变形是必要的 。
雷切尔:你说的神话变形是指什么?
米沃什:《约伯书》集中在一个无辜的人的受难 , 以及这种受难的意义上 。 也许约伯受难的意义就在于创造一个道德寓言——是那本对约伯的故事进行神话转化的《约伯书》的材料 。
雷切尔:《约伯书》显露出的答案 , 我们只能知道一些现实的碎片而上帝却知道现实的总体 , 能满足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