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索卡尔|晒书客·牧月拾书|( 三 )


麦凯在这本书中的基本观点是 , 轰炸的决定是1945年1月下旬 , 丘吉尔和罗斯福共同做出的 , 与之相呼应的还有轰炸莱比锡和开姆尼茨 , 为的是给苏联红军西进开路 , 然而事实上它只是完成了一场暴行 , 没有达到战略上的目的;此外 , 轰炸机司令部则是故意要针对平民的 , 他们倒是想仅仅打击铁路枢纽 , 可是这在当时的技术而言太难做到 , 而事实上轰炸后没过几个钟头 , 交通线也恢复了 。
德累斯顿是19世纪以来无可争议的欧洲文化中心之一 , 这本书也达到了很高的文化水准 , 麦凯利用了丰富口述资料 , 讲了不少曲折的故事 , 像是一名英国战俘 , 借助轰炸逃得一条性命 , 又有一对收藏古玩瓷器的德国老夫妇 , 用生命保护自己的财产 。 德累斯顿的生与死在书中呈现出了坚实的质地 , 但麦凯对德累斯顿人的遭难究竟是无辜更多一些 , 还是罪有应得更多一些 , 做了更为复杂深刻的讨论 。 《德累斯顿》远不只是一部写给城市的传记 , 它探讨了不容过时的问题 。
No.3
《想象艺术博物馆》
(法)米歇尔·布托/著 陈旻乐/译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 2021年8月
初看之下 , 这就是一本名画鉴赏书 , 同类型的书 , 不管是号称“一本书读懂”的入门读物还是进阶版都已有成百上千 。 可是要是信任它的作者 , 法国上世纪最优秀的作家之一米歇尔·布托的水平 , 就可以发现特别高级的地方 。 布托给每一位画家只选一幅画 , 不管他是达·芬奇还是毕加索 , 是莫奈还是马格里特;他不怎么刻意介绍画家生平 , 也不刻意选择那些生僻作品以凸显个人的趣味;特别是 , 他把赏鉴的重点放在画面本身 , 画面跟流派、风格、内容等这些“艺术史常识”不相关 , 画面就是画面 。
所以在读时不时会产生“真有眼光”这样的感觉 。 布托写达·芬奇时评的画是《圣母、圣婴和圣安妮》 , 他写道 , “圣母玛利亚坐在母亲腿上 。 然而她实在是有些重了 , 母亲都快承受不住了 。 ”“母亲的形象横跨两个年龄段 , 拥有两张面孔 , 再加上圣婴 , 在这幅画中 , 我们可以看到三个年龄段的人 。 这三人血脉相承 , 也可以被理解为是同一个人人生中的三个阶段 。 ”
从19世纪的杜米埃开始 , 此书沿着印象派的脚步进入一个高潮 , 雷诺阿的舞会 , 莫奈的日出 , 德加的管弦乐队 , 看得出的气势在上升 , 而布托的评论却一如往常地克制 , 不离开画面 , 却有一二“提点” , 例如在写到雷诺阿的时候提到印象派标志性的颜色是紫色 。 在写亨利-方丹·拉图尔的《桌子一角》时 , 他就画面里的兰波和魏尔伦评述道:今人的眼光觉得兰波更有男子气概而魏尔伦女性化 , 可当时的人的看法则相反 , 而马拉美又说兰波的手“足以让人联想到一个男孩可能从事的最可怕的职业” , 也就是屠夫 。
No.2《运气的诱饵: 拉斯维加斯的赌博设计与失控的机器人生》
(美)娜塔莎·道·舒尔/著 李奇/译理想国·民主与建设出版社 2021年12月
社会学要解释人类的现象 , 会用上许多术语 , 术语的揭示力很强 , 但也容易制造阅读障碍 。 在这本《运气的诱饵》中 , 我们可以看到准确的术语与可读性二者不仅可以兼得 , 而且还互相促进 。 例如 , 作者这样叙述赌博机器和赌徒的关系:老虎机的设计 , 目的是使赌徒处在“持续生产”的状态 , 以便从长时间的游戏中获取最大的价值 。 赌博者追随这些机器 , 则是进入一种“自我清算”的心身状态 。
人都知道“久赌无胜家”的道理 , 机器明明在剥削人 , 人却离不开它 , 因为每个人都认为自己会是那个见好就收的明智者 , 各种宣称“小赌怡情”的广告也是这么说的 。 娜塔莎·道·舒尔在这里发现了一个“不对称勾结” , 赌博机器和赌场的设计者创造了沉浸式的环境 , 使赌徒进入一种持续的反馈循环中 。 不对称勾结的反常关系 , 只有当赌徒掷光最后一分钱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 , 这时 , 原先那台充满活力的机器变得懒洋洋的、毫无反应一般 , 而赌徒被迫回到现实生活 , 节衣缩食一段时间 , 以便再度进入这段关系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