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日记探微︱一位晚清知县的“文字世界”(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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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治年间崇义县署的基本格局
比对联和诗句更为轻松的创作 , 是题写横额 , 或一字 , 或俩字 , 或三四字不等 。 同治九年五月二十三日 , “‘金粟堂’额成 , 长联亦至 , 空斋默坐 , 觉‘山静似太古 , 日长如小年’二语 , 确切此境”则表明 , 联匾的经营是物质建设 , 所带来的成效却是一种精神享受 。 以联匾等命名之后 , 这方空间就属于作者 。 无论记事或是作文 , 这一方天地从此都有了明确的标记 。 周长森命名心范斋、金粟堂等之后 , 日记中即有“静坐心范斋”(八月十四日)、“金粟堂桂花盛开 , 香气喷射”(八月十七日)等记载 。 通过联匾命名 , 这些景观也因名而生意 , 最终成为吟咏的对象和媒介 。 如九月二十四日日记 , 周长森即作诗《夜坐心范斋书怀》 。
《莅官日记》中之所以记载大量的联语 , 除去上述所载周长森个人喜欢作联 , 联语具有丰富的意涵之外 , 还与联语在清代已经渗透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 , 在人际往来和社会关系中占据不可或缺的位置有关 。
和诗歌一样 , 对联也是相当重要的社交媒介 , 清人日记中关于往来赠送对联的记载极为频繁 。 在周长森《莅官日记》中 , 如同治九年九月十一日, “午后 , 宴幕客于心范斋 。 作各处楹联” 。 对联在此是作为一种礼物 , 在社交圈内传播 。 对联的赠送 , 因而也成为周长森有意识地经营地方人际关系的重要手段 。 同治九年十一月二十四日 , 周长森连写四副楹联 , 其中两副赠送给书院刘山长 , 一则祝刘山长八十诞辰 , 另一联则在赞扬刘山长之余论及二人关系为“蓉江诗为旧交吟” 。 此外两联 , 一是赠送给桶冈监生朱涌泉 , 另一副对联则赠送铅厂处士罗二桐 。 其中有的是祝寿 , 有的则纯是勖勉 。 这表明 , 对更为基层的读书人而言 , 对联是维持关系的有效媒介 。
对周长森而言 , 许多对联是被动的产物 , 另外一些对联却是有意为之的结果 。 以过年时所需的对联为例 , 一方面这是传统年俗的规定性内容 , 另一方面 , 周长森也借此推广春联 。 同治九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日记云 , “课家僮书春联 , 各拟新语” 。 十二月二十七日 , “制春联 , 命家僮书之 , 粘于内外楹 。 命各庙及科房皆张灯庆贺 , 以地方僻陋 , 稍化以文明 , 为升平景象也” 。 周长森日记提及“化以文明” , 未知具体所指 , 可能隐含的意思是 , 崇义县城偏僻 , 一些地方甚至没有贴春联的习惯;另一层意思则是他意在通过春联内容宣示教化 。 当然 , 与春联配合发挥文明教化作用的 , 还有衙署各房张灯庆祝 , 共同营造出的其乐融融的升平气象 。
周长森所作大多数联语的教化功能都是较为隐晦的 , 希望在潜移默化中发挥作用 。 不过 , 另有一些联语则与地方事务密切相关 。
对周长森这样的地方官员来说 , 创作对联不仅是为了制造礼物 , 而且也是一种行政事务 。 有相当多的对联即来自崇义县民众的请托 , 民众在完成地方建设工程(修庙立学、修桥铺路等等)之后 , 为了给这些工程寻求官方庇佑 , 往往请其办理 。 同治十年三月二十八日 , 周长森住在万寿宫 , “寺下又真君庙 , 土人醵钱修辑 , 廓而大之 , 以匾联为请;余诺之 , 且允作记刊碑” 。 一个多月以后 , 周长森果然遵守诺言 , 为许真君庙题写联匾 。 同治九年五月初六日 , 周长森接连作了五副联语 , 包括绅士杨仁琛修路建“镇崱楼” , 地方人士修建许真君庙 , 地方名胜通安阁、青莲庵等 。 联语由此成为表彰地方绅士参与地方治理的重要手段 , 也成为地方建设工程所不可获取的文化符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