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琼|刘琼:花与诗词的关系是一部审美的历史( 三 )


【刘琼|刘琼:花与诗词的关系是一部审美的历史】写得这么杂 , 可能跟我爱读杂书有关 。 我的阅读杂七杂八 , 不只读本专业的书 , 而会花大量时间来读历史类的、科学类的书 。 这种阅读会对我有帮助 。 我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对非虚构写作感兴趣 , 也是这样的读书习惯所造成 。 正史里面的知识 , 野史里面的趣闻轶事 , 会选择性地记住 。 这些记忆一层一层地覆盖在大脑皮层里某个地方 , 一旦开始写作 , 比如写到“桑落洲”这个关键词时 , 一个引信引爆了 , 那些记忆就全燃烧起来了 , 自然就会有各种的创作性的联想 。 这个引信是写作的魂 。
比如说菊花跟隐士文化有关 , 那么 , 由此还可以联想到更多类似植物 , 比如说“四君子” 。 中国人把梅花、兰花、竹子、菊花看作四君子 , 画成画 , 挂在家里最重要的位置 。 植物怎么就成了君子?
这是一个长期沿袭的命名 。 植物本身 , 按科学解释 , 就是一个有生命的客观物象 , 我们给它赋予“君子”之称 , 实际上是我们作为审美主体对它的一个情感投射 。 这个“我们”是谁?是中国人 。 那么这种长期沿袭的命名是怎么回事?追溯到流传过程 , 诗词起到重要作用 。 我们的老祖宗 , 从先秦开始 , 在唐宋的时候 , 诗词文化里面 , 都会有“君子”之吟 。 我们又是一个诗教大国 , 大家通过吟诵诗词 , 学习诗词 , 使君子文化成为集体认知 。 君子文化自然而然传承至今 , 沉潜到血液里 , 甚至已经成为一种价值追求 。 在此过程中 , 许多人都参与了这种流传 , 不断地添加内容 , 赋予信息 。 我写的时候 , 虽然没有想一定要写到什么人 , 但随着文字的流动 , 那些人自然就出现在笔下了 。 我要特别感谢编辑对我的包容 , 他们没有给我提出什么规范 , 所以 , 我能够有这样一种实验性写法 。
Q
我最喜欢写辛弃疾的那篇《春入平原荠菜花》 , 不但具备其他篇的风格 , 还能读出一股英气来 , 把辛弃疾怀才不遇的落寞 , 与荠菜花的特性巧妙地结合起来 , 角度非常新颖 。
刘琼:比较有意思的是 , 开新书发布会时 , 李敬泽老师说他在里面发现了很多过去没有读到的诗 。 这也是这本书的特点 。 “立足之本”当然是诗词 , 我用我的眼光 , 提出一些人们平常不大注意的诗词 。 比如辛弃疾的词那么多 , 我们过去都读过 , 但是 , “春入平原荠菜花” , 大家可能关注的就不是很多 。 而他写荠菜 , 还不止这一首 。 这就有对比 , 有联想了 。
也有人跟我讲 , 这是一本可以推荐给中小学生看的书 , 因为里面有很多古诗词 , 像工具书一样 。 在这本书里 , 很多诗词被重新发现 。 这些诗词都打动了我 , 感染过我 , 有审美和流传价值 。 比如说关于梅花的诗词 , 有名或有流传价值的词句 , 我基本上都检索了一遍 。
Q
很多切入角度都是非常巧妙的 。
刘琼:对 , 一方面要创新 , 你不能还谈大家都谈腻了的话 。 可以讲“采菊东篱下” , 但要讲出不一样的东西 。 这一系列文章 , 跟普通鉴赏文章不一样 。 鉴赏文章只在文本上做文章 。 但这一系列文章 , 除了鉴赏之外 , 还有跳出鉴赏范围的写作 。 比如《采菊东篱下》 , 就从文字跳到文化 , 又从文化的角度写审美气质的由来 。
说到创新 , 一个是对诗词本身的新发现 。 比如“去年岩桂花香里” , 把“岩桂”打捞出来 。 又比如“春入平原荠菜花” , 把著名诗人的一些不常被人提起的诗词挖掘出来 , 但又不是故意猎奇 。
另一个是对植物的新发现 。 荠菜花本身打动了我们 。 每个人都知道荠菜花 。 在平原上 , 在田间河边 , 都能看见白色的荠菜花 , 蹲下去看一看 , 会发现荠菜花跟苔花一样 , 非常之小 。 有点植物知识的人都知道 , 荠菜开花就不能吃了 , 就老了 , 所以去田野里采摘荠菜的时候 , 不能挑已经开花了的荠菜 。 我们经常说花季少女 , 花代表着一个人最有光泽的时代 , 是充满生命力的美好时期 , 甚至有“青春”这样的寓意在里面 。 但荠菜开花的时候 , 已经到了中年 。 这正是中年辛弃疾在诗词里的自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