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散文丨悠悠“从文”不了情——记表叔与沈老的一段往事( 二 )


一天下午 , 一伙民间艺人在黄家大院为沈老表演傩堂戏 。 女艺人刘玉珍虽已年过五旬 , 可唱腔悠扬、声情并茂 , 深深地打动了离乡多年的沈老 。 他凝神静听、低声随唱 , 一边情不自禁地手打节拍、自言自语道:“楚音楚音” , 一边手掩脸面、热泪盈眶 , 不停地取出手绢擦拭泪水 。 坐在表叔身旁的黄苗子满怀深情地说:“此情此景 , 真是坐中泣下谁最多 , 唯有沈老青衫湿啊!”并把字句写在纸上递给沈老 。 在座的萧离老前辈颇受感动 , 赋诗感怀:“一样凝神听楚音 , 先生岂是曲中人;故园雨浇深浅绿 , 我对溪山也动情 。 ”后来 , 又请来一个民间戏曲班子唱高腔戏 , 沈老再次听到久违的乡曲乡音 , 十分兴奋 , 反复叮嘱要关心民族戏曲发展 , 做好收集整理、抢救保护和继承发扬工作 。
还有一次 , 黄苗子为黄永玉祖屋题写“古椿书屋”匾额 。 苗子先生开笔前先赠沈老一联:“沱江开图画 , 边城出凤凰” , 上联赞美凤凰山水如画 , 下联颂扬沈老及其代表作《边城》 。 沈老见了 , 挥手连说:“要不得 , 要不得!”他略一沉思 , 马上请苗子改为“天开图画 , 人出凤凰 。 ”这样既歌颂了前贤 , 又激励了后人 , 言简意赅 , 更胜出一筹 , 博得在场人一片喝彩 , 更加敬佩沈老的才思敏捷和低调谦逊 。
期间 , 沈老还重游了奇梁洞 , 去赶了阿拉营集市 , 吃了绿豆粉和油炸粑粑 , 逛了黄丝桥古城 , 到县民族工艺厂看土家苗族服饰和手工绣花带壁挂、丝帕、旅游包等工艺品 , 买了两个民族旅游袋和一扎土花布珍藏研究 。
临走前 , 沈老应邀到吉首大学讲学 。 他谦虚地说:“打烂仗出去数十年 , 现至暮年称不上什么作家、考古家 。 解放后社会大变化了 , 主要是学习 , 学习了十一个字 , 就是为人民服务、实践、古为今用 。 ”他对地方历史文物问题的精辟论述 , 赢得在场师生的热烈掌声 。 讲学完 , 他又来到峒河码头 , 看到河上两岸的生机景象 , 他喜欢得不忍离去 , 高兴地说:“又可写成新湘行散记了 。 ”
二十多天的行程很快结束 , 沈老游兴未尽 , 带着永久的遗憾回到了北京 。 沈老离乡不久 , 表叔也从凤凰调到了株洲市政府部门工作 。
关于这段弥足珍贵的经历 , 表叔在2002年沈从文诞辰100周年之际 , 专门撰写了长篇回忆散文《八旬沈老故乡情》在《团结报》副刊整版刊发 , 创作了《乡曲催泪青衫湿》一文刊登在《光明日报》 。
沈老|散文丨悠悠“从文”不了情——记表叔与沈老的一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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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左一)与表叔于2007年合影 。
表叔与沈老虽仅一次之缘 , 后来再也没有任何联系 , 他却对沈老记忆深刻、感情深厚 。 表叔曾经告诉我一件事对他影响很大:上个世纪七十年代 , 他的邻居韩棕树先生 , 冒昧地写了一封信 , 连同一篇小说托给沈老请求指点 。 想不到从未谋面、德高望重的沈老认认真真回了信 , 工整的蝇头毛笔小草书 , 足足写了四页纸 , 又用圆珠笔作了多处增添修改 , 信的开头亲切地称呼韩为“同乡” , 信中指明了创作方向 , 谆谆教诲先从短篇写起 , 字里行间饱含沈老对晚辈的深情厚谊 。 表叔与棕树棒读沈老的回信 , 如获至宝 , 大受裨益 , 增添了从文的信心与动力 。 在沈老的关怀下 , 韩棕树走出凤凰 , 成为中国文化报采访人员兼作家、诗人 。
尽管表叔一生坎坷不顺、命运多舛 , 但他总以沈老为激励 , 低调做人、爱岗敬业、辛勤笔耕 , 撰写发表了大量新闻稿件和文学作品 。 遗憾的是 , 由于婚姻家庭不幸 , 表叔劳心劳力、无法集中精力创作 , 未能在从文道路上走得更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