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我就买机票飞到那个城市 , 他姐姐接的我 。 姐姐是我们医学同仁 , 温州大学一个副教授 , 见面她说:“路大夫 , 您在非常知名的医院 , 是国内有影响力的专家 。 您和我弟弟非亲非故 , 他出事您不远千里坐飞机跑来 。 有这个时间和精力 , 您好好研究研究您的医术 , 把他病治好 , 他还会这样吗?”很严厉 , 毫不留情面 。 我说:“我实在抱歉 , 特别对不起 。 虽然我还不知道我错在哪儿 , 但是我愿意先道歉 。 我就是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才来的 。 ”
后来回溯几天前和他的通话记录 , 当时他说“疼痛好了80% , 但是最近总有一些不好的想法” 。 对此我没有足够警觉 , 只说“病好了 , 什么都会好的” , 没有更多沟通 。 为此我写了一篇《痛别清明》 , 痛感我们作为医生 , 对每一个生命 , 应该更多地去理解 。 我想起曾有一个患者在生命尽头跟我说:“您知道为什么叫你们白衣天使吗?是因为当我痛苦、彷徨、无助的时候 , 你们的出现像阳光下天使翅膀的影子 , 给我温煦、抚慰、安全的感觉 。 ”这就是为什么后来我老强调 , 医者要“为生者疗伤 , 为逝者代言” , 这是对那次送别最深切的感触 。
【桂军|清明仪式不重要,记忆才重要】陈莉:我刚工作不久 , 母亲就因肺癌去世 。 她走之前我贴身照顾了半个月 , 她那时候才54岁 , 我能感觉到她是多么的不想离去 。 即便每天每夜都在痛苦之中煎熬 , 但她还想活着 , 看孩子们一个个结婚、生子 。 我想帮她的心愿有多强 , 我的无力感就有多强——我既救不了她 , 也无法消除她对死亡的恐惧 。 由此我对自己的知识结构产生了怀疑 , 我意识到除了学校的知识以外 , 生命的学问更需要探索和学习 。
宋燕:随着年岁的增长 , 送走的人慢慢多起来 。 如今 , 我的通讯录里躺着好几个再也不会有回音的名字 。 他们生时跟我有过各种各样的联系 , 走了对我来说就是一个陌生的躯体了 。 所以任何送别 , 我都没有太深刻的感觉 。 但是他们中有些人 , 我会常常想起 , 想起我们共同经历的事情 , 想起他/她活着时候的某个时刻 。 其实人生中遇到的大部分人 , 都只会在你记忆中留下几个瞬间 。 这几个瞬间 , 构成了你们生命的交集 , 也是他留给你的生命财富 。
叁如果您身边曾有某个生命的逝去让您久久无法释怀 , 您是如何自我疗愈的?
路桂军:那就不释怀 。 我二姐去世已经四年了 , 她比我大两岁 。 我从没觉得她不在了 , 有什么事想跟我二姐说 , 我照样给她发微信 。 我知道她关心我什么、天天惦记什么 , 我也知道她会给我怎样的回应 。
陈莉:母亲去世后 , 我差不多有一年时间一直在悲伤之中 。 有一次梦见她重病的样子 , 然后哭醒 。 但好在悲伤以外 , 我还有一个疑问——死亡到底是怎么回事 。 我专门找谈“死亡”的书来看 , 对人、人生、生命、生死都逐渐有了更深的了解 , 心胸也在不知不觉中开阔起来 。 现在 , 我还会经常怀念母亲 , 但心里不再是悲伤 。 我想母亲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也会觉得欣慰吧 。
宋燕:我不确定以后会否有人让我无法释怀 。 至少到目前为止 , 我对于生命的逝去 , 都还是坦然接受 。 方生方死 , 方死方生 , 这是自然规律 , 不会为人的意志所改变 。
肆假如面对孩子 , 您将如何回答“什么是死亡?”这样的问题?
路桂军: 孩子 , 尤其在6岁半之前 , 个人独立意识还未形成 。 这种小朋友即便走到生命尽头 , 他依然需要在游戏中解决人生 。 我们就告诉他 , 各种卡通人物比如小白兔、大灰狼 , 都变成了小天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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