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幸福的诱惑:陀思妥耶夫斯基与欧洲虚无主义思潮( 二 )


|终极幸福的诱惑:陀思妥耶夫斯基与欧洲虚无主义思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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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陀思妥耶夫斯基:文学的巅峰》作者:(美)约瑟夫·弗兰克 译者: 戴大洪 版本: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22年4月
依循这条思路 , 约瑟夫·弗兰克在他撰写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传》中通过翔实而又缜密的考证 , 生动展示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构思与撰写这个传说的历史语境与深层意图 。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构造这个文学叙事的过程中形成的批判锋芒 , 并非仅仅针对天主教的宗教实践 , 而是更多地聚焦于俄国虚无主义 , 他之所以会采纳这种迂回的批评手段 , 则与当时的俄罗斯社会生态有着微妙的关系 。
宗教大法官的精神土壤
1866年4月4日 , 沙皇亚历山大二世在冬宫附近的夏园散步即将结束时 , 一个面色苍白的前大学生德米特里·卡拉科佐夫挤出围观的人群 , 掏出手枪对准沙皇开了一枪 。 尽管行刺因为意外而没有最终得逞 , 但沙皇遇刺的消息震惊了整个俄罗斯 , 陀思妥耶夫斯基则因为震惊而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 。 陀思妥耶夫斯基之所以会产生如此强烈的反应 , 并非如他在当时的公开评论中所表示的那样为沙皇的安危担心 , 而是为众多开明的俄罗斯文化的未来担心 。 陀思妥耶夫斯基深知 , 刺杀沙皇的阴谋即便成功 , 也无非是换一个大同小异的沙皇而已 , 不仅无助于俄罗斯政治开明化的趋势 , 反而会让沙俄政府中的保守派进一步扩张权势、提高地位 。 果不其然 , 被誉为“维尔纳刽子手”的H. M. 穆拉维约夫伯爵负责调查此次暗杀事件 , 他在短时间内疯狂打压俄罗斯的激进分子 。 借助这种权力与有利的形势 , 他封禁了《现代人》与《俄罗斯之声》等颇有社会影响的期刊杂志 , 并逮捕了一批在他看来倡导激进思想的危险文人 。 在穆拉维约夫的幕后支持下 , 《俄罗斯导报》主编卡特科夫发起了一个声势浩大而又蛊惑人心的宣传攻势 , 力图向俄罗斯民众揭示这次刺杀事件的“深层根源” 。 此时 , 俄国虚无主义也就成为了沙俄政府的官方话语集中批判的对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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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皇亚历山大二世
根据弗兰克的考证 , 尽管俄国虚无主义起源于欧洲 , 英国的功利主义、法国的空想社会主义、费尔巴哈的无神论、巴枯宁的无政府主义以及庸俗化的社会达尔文主义和机械决定论等欧洲思潮都共同推动了俄国虚无主义的形成 , 但俄国虚无主义带有极其鲜明的彻底否定性 。 恰如屠格涅夫在《父与子》中塑造的巴扎罗夫 , 俄国虚无主义者热衷于借助现代科学的名义去否定和质疑他们的长辈所肯定与推崇的道德理想与宗教信仰 , 以便于让他们崇拜的物质主义的意识形态取而代之 。 随着在宗教与道德领域的神圣价值的逐渐消解 , 他们为自己破除了各种源自道义与良知的束缚 , 他们可以灵活地利用各种或许并不为他们真心信奉的理想和信仰来操控他人 , 为自己攫取权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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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剧《陀思妥耶夫斯基与大法官》
鉴于东正教所倡导的基督教信仰是俄罗斯王政正当性的重要基石之一 , 沙俄政府的权力精英敏感地意识到 , 俄国虚无主义正在侵蚀他们的统治权力的思想基础 。 为了维护统治秩序的稳定 , 就需要深入批判俄国虚无主义 , 重新恢复俄罗斯宗教传统的生机与活力 , 以便于让俄罗斯年轻人那些无处安放的躁动灵魂重新回归正统信仰的怀抱之中 。 然而 , 陀思妥耶夫斯基敏锐地发现 , 自彼得大帝改革以来 , 俄罗斯的统治阶层越来越多地关注物质繁荣与军事武装力量的强大 , 却逐渐失去了对他们公开宣扬的信仰的激情 , 造成了俄罗斯文化的离根状态 , “我们没有文化的原因在于彼得大帝这个虚无主义者 , 他把我们的文化连根除掉” 。 尽管俄罗斯的统治者与民众在公开场合下仍然都会倡导基督教的信仰 , 但两者的深层动机是完全不同的:俄罗斯的民众希望借助基督教信仰实现他们对于公正和平等的渴求 , 而俄罗斯的支配者则希望借助基督教信仰让民众变得更加驯服 。 陀思妥耶夫斯基毫不怀疑 , 俄罗斯上流社会对待信仰的这种实用态度 , 也是虚无主义的一种隐曲表现 。 可以认为 , 一个虚无主义的幽灵正在俄罗斯各处游荡徘徊 。 社会上层为了更有效地维系秩序的稳定 , 就需要对社会下层普遍持有的信仰悄悄加以改头换面 , 接下来再将这个经过歪曲的宗派向群众广泛传播 。 正是在这种历史处境下 , 宗教大法官就顺理成章地应运而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