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武能|八旬翻译家杨武能:“自满自足,就是我最大的敌人”( 六 )


毕冰宾当面问出心中疑惑 , 杨武能回应:“英美三流作家作品都轰轰烈烈译介了过来 , 而德国的一流作家作品中国人还知之甚少 。 这是一个最无情的现实 。 ”
后来 , 毕冰宾专注投入劳伦斯作品的翻译 , 理解了杨武能的选择 。 “对于古典作家 , 首先要拿出权威译本 , 工作量异常大 , 是艰辛的基础功夫 , 做不好这个 , 一切都无从谈起 。 ”他对南方周末采访人员说 , “空谈理论 , 对广大华文读者来说犹如水中月镜中花 。 ”
2006年左右 , 傅晓微与一位留美归国的学者相识 , 对方听说她是杨武能的学生 , 激动地说 , 自己是在他翻译的德语文学的影响下长大的 。 《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与《少年维特的烦恼》都属于成长小说 , “年轻人刚要反思自己的人生 , 寻求未来道路的时候 , 看到了他的译作 , 对这一代人的成长有很大的影响 。 ”傅晓微说 。
在顾正祥看来 , 杨武能有“沉着和自信、豁达和坦率、言辞的泼辣和尖锐” 。 他举例杨武能说过的一段话:“大家把我比作傅雷 , 我感到很荣幸 。 但我要说 , 我不是傅雷 , 也成不了傅雷 , 我是巴蜀译翁 , 我要超过傅雷 。 这个我直言不讳 。 他也是我的前辈 , 我是受他的影响才做翻译的 。 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 我说要超过他 , 并无贬低的意思 , 因为只有在传承中创新 , 我们的翻译才能越做越好 。 ”
“傲得可爱 , 傲得泼辣 , 傲得痛快 , 也傲得有理 , 因为其思辨不乏辩证 。 ”顾正祥评价 。
1982年 , 杨武能去德国参加关于歌德与中国的学术会议 。 旁听席上 , 一位来自法兰克福的台湾学生 , 频频将话题扯到不相关的政治问题上 。 年轻气盛的杨武能忍不住站起来与之争论:请关注会议的议题 , 别将政治争议牵扯进来 , “Denn Literatur ist Literatur! Politik ist Politik !”(因为政治是政治!文学是文学!)
“所谓chinesische Bescheidenheit(中国式的谦虚)在国际交往中常常无好的效果 , 特别是在学术问题上 , 最好别做谦谦君子 。 ”杨武能在《感受德意志》中写道 。
几十年过去 , 自信与雄心在他身上还没有显露出消退的痕迹 。
当年他重译《少年维特的烦恼》 , 要把郭译版“光荣地送进文学博物馆” , 如今也不惧怕后来者能快速居上 。 “郭沫若1922年翻译的《浮士德》 , 1981年被我的取代 。 我相信我的《浮士德》也至少要六十年 。 现在的语言变化没有1981年时候的大 , 这些书可能到六十年之后还能读 , 还能欣赏 , 因此它就还能继续 。 ”
(感谢袁嘉芮、刘晓景、易然、张瑜坪、李小青为本文提供的帮助)
南方周末采访人员 潘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