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我们为何难以摆脱过去?对帕慕克“呼愁”的社会学研究( 三 )


在这种“消失游戏”中 , “镜中倒影”带给亲历者的是一种无法弥补的伤痕 , 帕慕克以一种“命运”的笔法来陈诉这些境遇 , 所谓“命运”在这里是指:受制于历史、社会等结构性条件 , 使得事情发展成“必须如此”的一种“宿命” 。
记忆|我们为何难以摆脱过去?对帕慕克“呼愁”的社会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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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录片《伊斯坦布尔:一座城市的生与死》( Ekümenopolis: Ucu Olmayan Sehir 2011)画面 。
第二 , 上升为“命运”的“可见”与“不可见”的“游戏”弥漫于日常生活 , 以及一切的历史表征物中 。 例如帕慕克对“客厅博物馆”的描画 , 他指出 , 过往的生活并不是了无痕迹 , 它可以展现在家庭博物馆中 , 但家庭博物馆也在随时间的流逝而日渐退场 。
他提到伊斯坦布尔人是如何将客厅作为博物馆的 。 在一段时间内 , 帕慕克家族各支系同住在一栋五层楼房里 , 他发现每一间公寓里都有一个上锁的玻璃柜 , 柜子里陈列着没人碰过的中国瓷器、茶杯、银器、糖罐、鼻烟盒、水晶杯、玫瑰香味的水壶、餐具和香炉(帕慕克 , 2017:9) 。
而在他祖母的客厅里 , 没有哪个平面不是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相框 。 其中 , 最显眼的两幅大肖像照 , 一幅是祖母的盛装照 , 另一幅则是1934年过世的祖父 。 从照片挂在墙上的位置以及他祖父母摆的姿势来看 , 任何人走进这间博物馆客厅跟他们高傲的目光相遇 , 都会立刻看出故事得从他们讲起(帕慕克 , 2017:10) 。
在这些黑白照片中 , 我们会看到这个家庭中每个孩子在他们的订婚仪式、婚宴、每个重大的人生时刻中的摆姿势拍照 。 同时 , 照片的位置一旦排定 , 便永不挪动 。 “虽然每张照片我都已看过上百次 , 每回我走进这间杂乱的房间时 , 仍要全部再细看一次 。 长时间审视这些照片 , 使我懂得将某些时刻保存下来留给子孙后代的重要性 。 而随着时光的流逝 , 我又逐渐认识到 , 在过着日常生活的同时 , 这些加框的场景对我们有多大的影响 。 ”(帕慕克 , 2017:11—12)祖母为这些时刻加框定格 , 以便让后代们把这些时刻与眼前的时刻交织在一起 。
但是 , 这些被定格的历史也会日渐被封存:随着20世纪70年代电视的到来 , 客厅就从小型博物馆变成了小型剧院 , 博物馆客厅则上了锁 , 在假日或贵宾来访时才打开 。
在这一历史变迁中 , 我们发现 , 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如何在时间的不断流逝中从“可见”到“不可见” 。 首先是“可见”于客厅博物馆——例如展现在墙上的照片中 , 并能够影响后代 , 但这些“可见”也在历史变迁中逐渐变得“不可见” , 这就是客厅博物馆转型为客厅剧场的结果 。
可以发现 , “可见”与“不可见”之间的游戏 , 有时是人为的“戏法” , 有时则是不得已的时间流逝的“戏法” 。
记忆|我们为何难以摆脱过去?对帕慕克“呼愁”的社会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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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录片《揭开伊斯坦布尔的面纱》( Istanbul Unveiled 2013)画面 。
第三 , “可见”与“不可见”之间的戏法 , 在帕慕克那里 , 得到了极好的解释 , 即它取决于不同的观看角度:
(在我4—6岁那几年)假如我有理由抱怨 , 那是因为我无法隔墙观看;朝窗外看的时候 , 我看不见隔壁的房子 , 看不见底下的街道……因为太矮 , 看不到肉贩拿刀在木砧板上剁肉 , 使我懊恼;我痛恨自己不能视察柜台、桌面 , 或冰激凌冷藏柜的内部……从小父亲带我去看的足球赛上 , 每当我们这队岌岌可危 , 坐我们前方的每一排人便站起身来 , 挡住我的视线 , 使我看不到决定性的进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