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旧时明月旧时情( 二 ) 苏北|父母|哥哥|孩子|家庭|岁月

这样的小学上了半年后，父母把我送回苏州，让我跟着外婆，在苏州做寄读生。外婆住在苏州阊门外前小邾弄的又一所老宅子里。当时，外公刚刚去世不久，外婆和我、还有寡居无后的外公妹妹，二老一小一起过着谨小慎微、宁静平淡的生活，家里似乎缺少像我这样七八岁的孩子所需要的那种朝气和热闹。
到祖母家去，正填补了我幼小心灵中这方面的缺憾。
一到礼拜天，祖母就派人来接我。到祖母家去，过上一整天快乐疯玩的日子。当时，比我大一岁的老虎哥哥，与我的情况一样，也离开他下放的父母，跟着祖母寄读在苏州。祖母为了让她这两个在苏州的孙子和孙女聚会，每到星期日，一早，就让一个比我们大不了几岁的哥哥，来我外婆家接我。祖母上世纪五十年代初不幸中风，落得半身不遂，邻居有一个沈姓的中年妇女，长期帮助我祖母料理家务，如买米、买煤、倒马桶、上街买东西等。她生有四个男孩一个女孩，老四就是经常负责来接我的小哥哥。祖母待沈家的孩子如自己家的后代，既爱护，也管教，亲如一家人。因此，我到了祖母家，不仅有我的老虎哥哥，还有那几个依次长上几岁的哥哥一起玩。都是七八岁、十来岁的孩子，聚在一起，可以想象有多热闹！我们每每十分放肆地吵闹、玩乐，王洗马巷26号长长的陪弄，天井的花园，后面的空房子、隔间里的暗室等，到处有我们奔跑躲藏的身影和嬉闹的欢叫。现在想来，没有祖母的宽仁纵容，是不可能让我们如此尽兴玩耍的。
我从小虽长得瘦瘦小小，一副标准的女儿身，却向来更乐于和善于跟男孩子们玩耍，不喜欢抱娃娃、过家家等女孩子家事儿，或许也正源于这几年的经历。
记忆中的祖母
记忆中，祖母家里有一只我之前从没有见过的、生着两个长耳朵的麂皮帽子，我们兄妹常抢着戴上它玩。后来知道，那是空军的军帽，是抗美援朝的志愿军战士遗留在祖母那里的物品。抗战时期，祖母带着她的儿女们住在苏州耦园，从1939年一直住到1956年。抗美援朝时期，偌大的院子和众多的房子里，曾接待过前线下来的伤病员，那些二十岁上下的年轻战士，就住在耦园里疗养。祖母照应他们，从他们那里了解战争的事情，又教他们识字、帮他们写家书，与他们成了忘年交。他们后来都亲切地叫祖母“张妈妈” 。我也从祖母手里见过那些志愿军战士的照片，那是祖母与志愿军那段交往的纪念。
记忆中，有一个星期天，我一到祖母家，老虎哥哥就十分得意地拿出一本书来，告诉我怎样在这本书里查找他的姓名、我的姓名，这让我感到十分新奇有趣。原来，这星期祖母买了两本《新华字典》，已先教会老虎哥哥查字典。哥哥把另一本崭新的《新华字典》给我，一人一本对照着，教我怎样在里面翻查自己想查的字。这样一来，就可以自己学习和认识以前不认识的字，就相当于有了一位随身携带的老师了。当时，我觉得翻字典这个本事，真是厉害。记得我拿着这本字典，在同学中得意了很长一段时间呢！是老虎哥哥教了我查字典，我也对老虎哥哥越发崇拜。其实，那不都是祖母的功劳吗？
记忆中，有一次，老虎哥哥和我设了一个小阴谋，一时自以为得意。暑假到了，小姑姑带了比我小两岁的表弟小青，回苏州住在祖母家。我们三兄妹一起玩时，祖母常提醒老虎哥哥不要欺负小青弟弟。因为我是老虎哥哥的死党，三个人如果有闹矛盾、起冲突，就总是老虎哥哥拉了我而把小青弟弟放在对立面。这次，是午觉起来后，祖母给我们一毛二分钱，让老虎哥哥带着我和小青到巷口，买棒冰吃，那时的棒冰4分钱一块，雪糕6分钱一根。老虎哥哥趁小青弟弟不知道，悄悄地带着我，私下在巷口小店买了两根雪糕，两人喜滋滋地吃了，觉得得了天大的便宜。回来见了大人和小青弟弟，都避而不说起此事。后来，不知是怎样一来，我们的小阴谋被戳穿了。祖母的“三公”——公平、公正、公道在家里和家外都是有名的，她也正因为此，在这一大家庭里，在里弄里，特别受人尊重，特别有威望。我们遭到了怎样的批评，以及小青弟弟是否补吃了雪糕，现在已经不太记得了。但这件事情，却一直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