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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计划始于我妻子给我的建议:不动手就闭嘴 。 大约在1989年或1990年的时候 , 凯瑟琳·夏安和我读着关于国内高等教育性质的论战 , 感到越来越惊异 。 现在光是要转述当时辩论的那些老生常谈 , 就隐约勾起一阵气愤和无聊:在一个不仅有欧洲人 , 更有世界其他各民族(例如非洲奴隶的后代、印第安人)的国家里 , 西方的经典作品和“欧洲中心”的课程安排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是否应该要求过去的弱势团体(如女性和少数族裔)去读遍已故欧洲白种男人的作品?
这些问题本身并非不合理 , 但现在看来委实难以相信的是 , 任何十六岁以上的人居然会用“已故欧洲白种男人”一词表达责怪之意 。 这些字已经显得过时 , 就像我在1968年春天戴过后就被塞进梳妆台抽屉的角落的珠子项链一样 , 有点霉味 。 这些怨言通常来自学院内的左派 , 尤其是一些女性主义、非裔美籍的学者们 , 而回应他们的则是保守派人士 , 这些人理直气壮、冠冕堂皇地指出西方传统对美国国家精神的重要性 。 人文学科国家基金会(National Endowment for the Humanities)的前后两任主席 , 威廉·贝内特(William Bennett)及林恩·切尼(Lynne V.Cheney) , 都说了“人文学科对一个受过教育的人有多么不可或缺”之类的好话 。 但他们在论战中的言下之意显然是 , 如果我们读错了书 , 就无法保护国家不受相对主义或其他东西的威胁 。 这可是与国家考量 , 甚至地缘政治考量息息相关的 。 文学变成了政策问题 。
文学落到这种地步令我沮丧 , 保守派对学院左派的攻击也令我沮丧 , 例如罗杰·金博(Roger Kimball)1990年的《获得终身教职的激进派》(Tenured Radicals)一书 , 就把文学说成是神圣得不可言传 , 而且根本不可动摇的一套价值体系 , 可以也应该将之灌输到每一代美国学生的脑袋里 。 但我心目中理想的读者反应并不是被动的;我也不能了解 , 如果这些作品除了让读者“谨受教”之外没有产生任何更强烈的感觉 , 它们怎么可能达到经典的地位 。
愈深入这场辩论 , 我愈苦于一种不真实感 。 三十年前我很喜欢上文学人文和当代文明课 , 但之后就忘得差不多了 , 就像大家都把大学学过的东西忘记了一样 。 那些课堂上读过的书究竟留下了什么一鳞半爪的印象 , 又如何影响到我的品位、感受力 , 甚至行动 , 我说不上来 。 这不就是奥秘所在吗?教育的奥秘 , 究竟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参与辩论的那些人却似乎知道 。 他们大肆提出各种主张 , 以支持或反对那些书及其所代表的西方传统 。 同时 , 他们讨论文学、哲学、政治理论这些作品本身的方式是面目模糊、虚无缥缈的 , 把书仅仅当成了一场意识形态之争里的兵器 。
莎士比亚为殖民主义张目?卢梭是“霸权话语”(hegemonic discourse)的一分子?希腊经典是民主的堡垒?人们用这些字词谈论的真的是文学和哲学吗?这让人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 参与论战的起码有好些人都二十年以上没碰过那些书了 。 这样的经典作品真的可能会像右派说的那么无趣 , 或是像左派说的那么邪恶吗?这些书本身的内容和风味都被剥夺了 。 而在这样的论争中 , 阅读的行为本身常常被掏空而失去了在所有读者生活中的一席之地 , 失去了它本来带给读者的压力和乐趣 , 抑或枯燥乏味或是偶尔的幸福感 , 更失去了它特有的孤独和令人入迷的性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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