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他走了四年,妻子深情追忆……这大概是爱情最好的模样!( 四 )


泽华一直听力不佳 , 2005年春节 , 他因流感高烧住院 , 由于值班医生不当使用抗生素 , 致使他的听力大幅下降 , 每况愈下 , 最后几近失聪 。 此后十多年完全靠助听器与外界联系 。 家里来人 , 他会把我叫过去做“翻译” 。
但奇怪的是 , 凡是来人与他谈起学术话题 , 他的听力会神奇地变好 。 最明显的一次是2012年秋天 , 小熊(培云)接受微软之邀到西雅图讲座 , 顺便到我女儿家看望先生 , 两人兴奋地交谈了很久 , 谈话声音也并不大 , 泽华不但不用我做“传声筒” , 而且对在客厅另一头闲聊的其他家人也没像往常那样表示抗议 。 我问他 , 我们大声说笑没影响你俩谈话?他说他是选择性耳聋 , 凡是学术性的 , 或他特别感兴趣的话题 , 他就能听得到 。 的确 , 他的几位老弟子和他交谈从来都不用我做“二传” 。 后来能与他直接攀谈的老友更是寥寥无几 , 在他离世前半年最后与他相对长谈的 , 只有如兄长般的挚友宁宗一教授 。 这种倾谈与其说是语言的交流 , 不如说是心灵的默契 。
本世纪初 , 泽华和我商量 , 想用他每年的稿费在历史学院设立一个学生论文奖励基金 。 不论哪个专业的学生 , 只要对中国政治思想史有兴趣 , 能写出该领域有新意的论文 , 都以同样的标准参加评奖 。 我想了想对他说:“干脆 , 每年评出优秀论文时 , 你需要多少钱 , 我就给你多少 , 行吗?”他高兴地连说:“可以 , 可以 。 ”在学院里公布这个消息后 , 各个专业的学生 , 都踊跃投稿 。 首届获一等奖的竟是一位世界史专业的本科生 , 泽华那个高兴啊!这位同学后来师从美国史专家李剑鸣教授攻读北京大学硕士 , 毕业后又赴美国哈佛大学攻读博士 , 与泽华保持了较长一段时间的联系 。
从教数十年 , 泽华称得上是一位执着而有担当的教书匠 , 他一生秉持“弟子不必不如师 , 师不必贤于弟子”的理念 , 与学生平等交流 , 砥砺前行 。 作为回报 , 他的很多学生都已成为社会栋梁 , 也成了我们家的亲人 。
担任系主任
改革开放以后 , 思想得到空前的解放 , 泽华激活了他被迫搁置的研究计划 , 全身心投入他热爱的史学研究中去 。 但从上世纪80年代初期开始 , 泽华的肝脏、心脏功能受损 , 健康状况不佳 。 为了专注于讲课和科研 , 他辞掉了包括教研室主任在内的所有校内外事务性工作 。
1983年某日上午“工间操”时 , 我顺便到收发室查看信件 。 一看有刘泽华的信 , 是教育部的信封 , 上面赫然写着“刘泽华副校长收” , 我笑着对周围的人说 , 教育部怎么有人这么不严肃?到家把信交给泽华 , 泽华连头都没抬说 , 有人开我玩笑呢 。 没过两天 , 校党委组织部陈部长找他谈话 , 意思是校领导已向教育部推荐他为副校长 。 他当即表态 , 感谢学校领导对他的信任与肯定 , 但自己性格使然 , 不适合做校级领导工作;再说 , 国家对外开放 , 高等院校对外交流势必越来越多 , 他不懂英语 , 不具备当校领导条件 , 还是更适合做科研、教学工作 。
1984年初全校系主任换届 。 历史系教职工要求选举系主任 , 校方未表示反对 。 于是系里有人提议 , 由刘泽华任系主任 。 泽华以身体正在休整且不擅长行政工作为由 , 再三推辞 , 但系里自由投票时还是多数票通过 , 泽华只好带病上任 。 他没辜负历史系同事们的信任与委托 。 任职后 , 对全系教学人员的科研、教学做了大量的改革和调整 , 但一切变革又都是和风细雨的 。 我至今记得 , 一位当年做系办工作的年轻人对我说过:“在刘老师领导下工作 , 心情特别舒畅 。 他对我们放手、信任 , 没有压力 , 我们工作起来带劲儿 。 ”泽华当系主任时 , 尽量少开会 , 开短会 。 听他同事说 , 每周五下午全系教职员例会 , 刘老师总是靠坐在教室里的木质扶手椅上 , 总结上周工作 , 布置下周工作 , 最多二十分钟 。 大家有话就说 , 没有就散会 。 从不拖泥带水 , 浪费大家的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