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春成|陈春成:让我躲在书的后面,忘掉张大千的胡子( 三 )


——《裁云记》
傅适野:如果你现在有机会可以深入一个世界上最深的洞穴探险 , 但可能有去无回 , 你会愿意尝试吗?为什么?
陈春成:我不会尝试 。 我喜欢看别人探险的视频 , 在B站上看过一个浙江洞穴探险的视频 , 看那个人无穷无尽一直往下爬 , 甚至还有点催眠的感觉 。 我自己没有这样的兴趣爱好 。
傅适野:在我看来 , 《裁云记》的主题之一就是关于洞穴和陷阱的 , 以及人如何与欲望共处 , 要不要抵制诱惑 。 这种欲望和诱惑不是世俗意义上的(比如金钱、权力、社会地位等等) , 而是人在精神世界中无穷无尽的漫游 , 对新知的贪恋、好奇与癖好 , 以及在求索过程中对于广度和深度的把握 。 你在写作中如何处理深度和广度的问题?
陈春成:我明白你的意思 , 这是一个“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的矛盾 。 很多值得探索的问题和各种的学问 , 都是随便一个就足以好奇一生的那种事情 。 我特别羡慕那种完全能投进一个事情的人 , 但有的时候就会感到“生也有涯”的困扰 , 所以《裁云记》就通过一个比较荒诞的结局 , 用“生也无涯”把问题解决了 。
傅适野:之前你曾在访谈里提到 , 一方面觉得自己是很容易沉迷的人 , 另一方面因为现在写的很多是短篇 , 有时候篇幅会限制你在一个领域或主题上继续往深处探索 , 似乎有一个创作上的深度和广度之间的张力 。
陈春成:我倒不觉得有这个问题 。 我比较喜欢读短篇也喜欢写短篇 , 因为我觉得短篇是一个比长篇更容易趋近完美的体裁——比诗歌稍微差一点——短篇小说不会制约一个人 , 因为短篇作者要明白的是什么可以不写 , 长篇小说作者要明白自己要写什么 , 我反而觉得那种可以不写的东西有点接近于诗 。
除了文学之外 , 我对于其他东西好像都是一种泛泛的兴趣 。 就拿写作来说 , 我觉得人与人的乐趣也不一样 。 比如我写《夜晚的潜水艇》这本书 , 能够体验到的乐趣对我来说已经相当多了 , 已经很充沛了;但如果是那些文学大师写出了伟大的作品 , 过程中他们所体验到的乐趣——哪怕是写作的痛苦——都是相当大的 , 是我们无法想象的 。 你说 , 曹雪芹写《红楼梦》 , 写完放下笔去睡的时候 , 他是怎样的心情?你说 , 马拉多纳在进了一个球之后 , 他是怎样的心情?那是我们一辈子也没法想象和体会到的 。 倒是我们泛泛的一些兴趣 , 不至于让人那么容易地陷进去 。
03
灵魂拷问03:最后的作品
“再精致的散文 , 也有总有一些字可以增减 。 想要那种不可动摇的圆满 , 只有求诸诗歌 。 我要写这样的诗歌:它的语言应是最优美的现代汉语 , 不应求助于古诗的格律 , 但音韵与结构要如古诗般完美 。 文笔要节制而辉煌 , 吟咏的对象包括但不限于整个世界 。 ”
——《传彩笔》
傅适野:如果现在你的人生只能写最后一篇文章 , 你会选择什么体裁?是古体诗、现代诗还是小说或者其他?为什么?
陈春成:如果是最后一篇的话 , 我希望写古体诗 , 希望获得一种不可动摇的、圆满的感觉 。 我觉得古体诗是高于小说的 。 我不是很想写很像小说的那种小说 , 我希望更偏向诗的感觉——当然这也可能只是我现在这几年的审美 。 诗首先是高于小说的 , 但我总觉得现代诗好像没有形成一个特别定型的东西 , 似乎每一句都是可斟酌的 , 而古诗会让人觉得非常完美 , 像行星或山体一样不可动摇 。
冷建国:你之前提到 , 古体诗词里有一种无法替代的美感和神秘感 , 你作品中的一些自然灵性甚至自然崇拜的气息也来源于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