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诗并不能抵挡一辆坦克”,但可以反抗荒谬的现实( 四 )

诗歌|“诗并不能抵挡一辆坦克”,但可以反抗荒谬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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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之名》
我觉得 诗歌是在抵抗着这种疯狂 , 就像策兰写这首《死亡赋格曲》 , 他成功地质疑了德国纳粹分子做的事情 , 同时他还把犹太民族曾经的命运非常戏剧性地推到了我们眼前 。
这首诗非常悲惨 , 但同时又强烈地质疑着所谓的来自德意志的“大师” , 质疑他们所谓的艺术准确性 。 这种准确性不只体现在音乐的对位 , 体现在艺术要求的准确 , 同时 , 他们用子弹杀人也是很准确的 。
策兰说过 , 他最大的悲哀 , 就是要用杀害他父母的凶手的语言去写诗 。 因为他是一位受德语教育 , 用德语写作的诗人 , 这造成了他一生最大的痛苦 。
那些很严谨、很挑剔 , 艺术品味非常高 , 但是又在潜意识里抗拒自己曾犯下罪行的德国人 , 都把眼光集中在《死亡赋格曲》里超现实主义的意象 , 那些反复迷人的节奏 。 有人甚至说 , 他们在诗中对立的残暴与温柔里 , 得到了像禅师开悟一样的体验 。
著名的诗歌批评家霍尔特·胡深甚至说 , 策兰通过大师级的技巧 , 制服了一个恐怖的主题 , 使之能够逃离历史血腥的恐怖之室 , 上升到纯净诗歌的苍穹 。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 姑且不论“大师”这两个字正是策兰诗里谴责的对象 , 他说死神是来自德意志的大师 , 用大师来形容受害者策兰 , 相当于是在伤口上撒盐 , 完全违背了策兰诗写诗的初衷 。
诗歌里这种赤裸的现实 , 被这些“高雅”的读者 , 美化成为一种令人赞叹的诗歌隐喻艺术 。
犹太人策兰 , 幸存者策兰 , 被忘记了 。 被记住的 , 是一个优秀的德语诗人策兰 。 这对他构成了最大的伤害 , 在很多年以后 , 策兰都忘不了这种伤害 , 最终选择了自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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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行集 第21首
我们听着狂风里的暴雨 ,
我们在灯光下这样孤单 ,
我们在这小小的茅屋里
就是和我们用具的中间
也有了千里万里的距离:
钢炉在向往深山的矿苗
瓷壶在向往江边的陶泥;
它们都像风雨中的飞鸟
各自东西 。 我们紧紧抱住 ,
好像自身也都不能自主 。
狂风把一切都吹入高空 ,
暴雨把一切又淋入泥土 ,
只剩下这点微弱的灯红
在证实我们生命的暂住 。
——冯至
04.
生命的实在是“我思故我在”
冯至回到中国的时候 , 正是抗战最激烈的时候 , 他任教于同济大学 , 并且带着他的学生跟着当时中国的很多学校 , 北大清华等一起逃难到大后方 , 去到云南 。 在西南联大 , 他担任了外文系德语教授 。
这时 , 冯至写出了他一生最重要诗篇 , 也是中国新诗的一个巅峰《十四行集》 。 在这里面 , 你能看到一个沉思的中国人 , 在中华民族面临苦难 , 周围生存的不稳定之中 , 坐下来去思考——人到底是什么回事 , 民族是什么?时代是什么?这个地球的命运又是怎么回事?
在这首诗描写的不但是乱世 , 还是乱世中一个暴风雨之夜 。 在这样的时刻 , 人最容易感到孤独无依 , 这种孤独无依在诗里具体呈现出来 , 是在一个非常狭窄的空间里 , 看到的一切都在慢慢地跟你拉开距离 。
明明是一个躲避风雨的茅屋 , 但你看着这身边的一切 , 就像在荒原上 , 他们都想去寻找安定 。
风雨呈现了这么一个机会 , 让它摆脱被人类使用的一种工具性的、功利的目的 , 回归到它所来自的自然和宇宙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