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离娄下|陆建华|孟子的人性世界——从人性的本质、内容、根据与价值指向的维度看( 三 )


“故”、人的行为的原因或曰理由是复杂的 , 有的是内在于人的 , 是人所先天具有的东西;有的是外在于人的 , 并不是人所先天具有的东西 。 由于“故” , “以利为本” , 把“利”或者说有利于己作为其根本、依据 , 则意味“故”与“利”有关 , 并被“利”所制约 。 即是说 , “故”、人的行为的原因或曰理由决定于人的利益追求 。 而从利益追求的维度讨论“故”、讨论人的行为的原因或曰理由 , “故”、人的行为的原因或曰理由 , 从其内在于人的角度看只能是人自身具有的自然欲望、生理欲求 , 从其外在于人的角度看就是制约人的外在因素 , 也即人所面对并必须遵守的“他物”的规律、必须顺应的“他物”的本性 。 比如 , 禹治理洪水 , 之所以疏通水道 , 让水流入江湖河海 , 就是要遵守水流的向下运行的规律、顺乎其自上而下的本性 , 此乃大智慧 。 至于不能认识并遵守“他物”的规律、顺应“他物”的本性 , 仅凭主观意志而为 , 就是假的智慧 。
客观上看 , “故”、人的行为的原因或曰理由有两种 , 一种内在于人 , 一种外在于人 。 基于人性的先天性、内在性这一天下人所共同认可的原则 , 天下人所误以为是“性”的“故” , 只能是内在于人的自然欲望、生理欲求 。 而在孟子心中 , 人性除却先天性、内在性之外 , 还应该有道德性 , 而人性的道德性恰是人性的特殊性、人性区别于自然万物之“性”之所在 。 这样 , 人性就不可能是“故” , 不可能是人和自然万物的共性 , 不可能是人和自然万物尤其是禽兽所具有的自然欲望、生理欲求 , 而只能是人所特有的属性——人所先天具有的、内在于人的道德性的东西 。 这样 , 在孟子看来 , 从人性之维即可以将人和自然万物相区分 。
基于人性乃人的先天具有的、内在于人的“良知”、“良能”的立场 , 或者说基于人性本质的先天性、内在性、道德性 , 孟子还对“性无善无不善也”的宣扬者——告子关于人性本质的理解提出了针锋相对的批评 。 这种批评是以孟子与告子对话或曰论辩的方式表达出来的:“告子曰:‘生之谓性 。 ’孟子曰:‘生之谓性也 , 犹白之谓白与?’曰:‘然 。 ’‘白羽之白也 , 犹白雪之白;白雪之白犹白玉之白与?’曰:‘然 。 ’‘然则犬之性犹牛之性 , 牛之性犹人之性与?’”(《孟子·告子上》)此处 , 告子认为“性”就是人和自然万物天生就具有的“东西” , 就人之“性”来说 , 人性就是人天生具有的东西 。 这种对性、对人性的本质的理解 , 看到了性、人性的先天性、内在性以及人和自然万物之“性”的一致性乃至相同性 , 凸显人和自然万物之“性”的共同性——先天性、内在性 , 并未有从“性”的本质的层面区分人和自然万物 , 而是尝试从“性”的内容的层面区分人和自然万物的——人和自然万物的“性”的内容是不同的 。 孟子则认为“性”则是人和自然万物天生就具有的各自独有的“东西” , 就人之“性”来说 , 人性就是人天生所具有的独特的东西 , 这种独特的“东西”就是人天生具有的好的东西 , 也即“良知”、“良能” , 而这种“东西”是人之外的任何存在所不具有的 。 这种对性、对人性的理解 , 看到了性、人性的先天性、内在性 , 也看到了人和自然万物之“性”的各自的独特性 , 在承认人和自然万物之“性”的共同性——先天性、内在性的前提下 , 凸显人性的独特性——道德性 , 试图从“性”的本质的层面就区分人和自然万物 , 至于人和自然万物之“性”的内容 , 更是不同 。 据此可以看出 , 孟子不仅讨论人性 , 还极力从人性之维讨论人的本质 。 所谓“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孟子·离娄下》)所指 , 既指人性 , 也指人的本质 。 正因为此 , 孟子批评告子不懂得人性的本质 , 从而混淆“人之性”与“牛之性”、“犬之性” 。 张岱年先生说:孟子“所谓人之性 , 乃专指人之所以为人者 , 实即是人之‘特性’ 。 而任何一物之性 , 亦即该物所以为该物者 。 所以孟子讲性 , 最注重物类之不同” , 可谓窥破了孟子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