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ta|大厂中层“再就业”:路难选,意难平( 六 )


他曾跟领导争取以小投入再维持一下项目 , 领导听完 , 话锋突然转到夸赞他的能力 , 并推荐了三四个内部转岗机会 , 说:“公司还有更多的新天地” 。 梁帷感受到领导的言语充满热情和希望 , “并没有杀死项目的感觉” , 同时明白自己的请求没戏了 。
那几个转岗机会他都很熟 , 有的项目负责人就坐自己相邻的工位 。 如果去了 , 职权范围和内部影响力会极大萎缩 , 不带人 , 并向比自己职级低的人汇报 。 腾讯是业务导向 , 不会完全照顾高职级 , “相当于之前有 ‘坑’ , 转岗就是到别人的 ‘坑’ 里工作 。 ”
他打开腾讯内部招聘系统 , 搜索 “产品” 岗位 , 再输入自己真正想去的业务 , “视频号” , 上千个内部 “活水” 岗位瞬间只剩 3 个 , 有的直接标明要 P8-P10(腾讯产品岗也用 P 计算职级) , 内部公认 P9 最好转岗 , 属于基层骨干 , 年富力强 , 性价比高 , 到岗就能直接干活 。
2018 年 , 腾讯 “930 变革” 曾把梁帷带到真正的新天地 。 那次业界瞩目的架构调整中 , 梁帷的业务方向也从 toC 转为 toB 。 职业方向的巨大扭转并没有让他感到心慌 , 他和同事们被产业互联网的故事吸引 , 看到公司的改革决心 , 认为有很多新机遇 。
大量新鲜元素涌入梁帷的生活 , 他经常听公司的宣讲 , 学习亚马逊和阿里如何服务产业客户 , 研究 IaaS、PaaS 和 SaaS 等概念 。
过去做 toC 业务最多三个月出差一次 , 转做 toB 后每两周就要跟销售一起出差 , 内部叫 “看商机” 。 去客户公司参观 , 他总感受到对方对腾讯的尊重甚至仰慕 , “CEO 都很愿意跟你沟通” , 他的语气仍然兴奋 。
但没过多久 , 最初的期待就被现实反复打击 。 调研半年之后 , 梁帷发现项目落地的困难:客户往往是小订单 , 如 100 万预算定制一套小工具 , 核算下来连人力成本都收不回来 , 无法立项 。 即使做成 , 业绩也不值一提——转型后的部门目标是 , 2019 年收入上亿 。
这在梁帷看来是天文数字 , 毕竟 2018 年没赚什么钱 。 业绩压力直接压到了中层的身上:即使是产品岗 , 梁帷也要背收入 KPI 。 尴尬的状况持续到 2020 年 , “有钱的不跟你合作 , 没钱的想让你投资” , 销售换了一批 , 出去兜一圈客户还是过去那些 , 之前建立联系的小企业客户发现不可能被腾讯投资 , 也就不再和梁帷联系 。
在有领导参加的项目进度双周会上 , 目标汇报逐渐变成过程汇报 , “每个人都在说最新的行业调研结论” 。 等到下个双周会 , 结论往往是 “这个市场太小 , 我们暂时做不了” 。 有时新功能数据没有显著增长 , 领导质疑 “为什么要做这个?”——早已忘记上次是他自己确定可以试试 。 偶尔有人提出发现了 “千万级别的新商机” , 也因为落地困难 , 没有了下文 。
没人敢公开挑战业务的基本路线是否有问题、是否走得太急 。 “整个部门就负责这个方向的 , 你发现不对能怎么办呢?去找其他人的方向吗?” 梁帷和同事们开始感到虚无 , “哪怕之前画了一个大饼达不成 , 大家还是继续画饼 。 ”
最终 , 公司替梁帷做了止损的决定 。
大公司寻求转型、开展创新业务时尤其需要中层 , 很多踩对机会的中层也能借此一跃而升 。 梁帷曾通过调到新业务成功从 P10 升到 P11 。 而后来 , 那个被放弃的业务不可能再让他继续上升 。
他曾陪朋友一起想过晋升 P12 的答辩方案 , 羡慕地说 , “我都没信心准备这个材料” 。 这位就职于微信事业群的朋友劝慰:有时确实需要赶上一个好业务 。 2021 年 , 梁帷唯一一次听说自己所在事业群有晋升到 P12 的人 , 在做健康码 。